溫迪和巴巴托斯的相處,總有種旁人難以融入的氣場,這大概是源自「我」與「我」之間的特殊聯系?
安柏注意到他倆旁若無人的互動,反而有種安心的感覺,再三叮囑了之後便準備離開,不過在此之前……“你剛剛的演奏為什麼在風起地都能聽到?”偵察騎士突然問。
溫迪眨巴眨巴眼,卻扭頭望着巴巴托斯直笑。
“因為——”
活潑的詩人笑彎了眼眸,“當然是因為巴巴托斯喜歡我的表演啊!這可是連風神都滿意的禮物哦~”他的聲音快活又得意,“感謝風神的眷顧,願巴巴托斯和風永遠護佑——哎呀!”被橫飛而來的風史萊姆砸中腦袋的吟遊詩人靈敏接住“暗器”,不見惱意,反倒笑得越發生動開懷。
正要離開的偵察騎士有點羨慕這樣的無憂無慮,不知想到什麼,立刻又鬥志昂揚起來,握緊拳頭低聲禱告的聲音,唯有掠過發梢的那縷夜風偷聽到。
——所以被念叨名字的風神大人也知曉了。
——欸嘿,是兩倍的知曉喲~
風之神對于人類的偏愛是擺在明面上的,巴巴托斯對此則無法共情。雙方在對待人類的态度上總難達成一緻,這讓溫迪稍微感到可惜。
至于可惜在哪兒……
“我沒認為非得要扭轉你的觀點,不過可能的話,還是希望你不會錯過更多美好的景象。”
“數千載歲月足見美景萬千,何必委屈自己。”從小被寵大的神靈愛子才不樂意聽另一個自己的勸導,不滿直視着始終在笑着的詩人反問道:“難道我不能擁有自己的喜惡嗎?”
溫迪覺得小王子真心想質問的并不是這個問題。
孤高又純澈的凜風呀,他望向人類的眼眸從不冰冷。
……至少比初見那會兒的我待遇要好。
就算是現在也時不時收到嫌棄的溫迪心裡酸溜溜的:剛見面那會兒,小王子都好幾次想要剁掉我呢!他心想着,面上揚起的笑容明媚:“剛才的騎士小姑娘,你明明也很欣賞吧?”
“我對群體的态度并不會影響我對個體的感官。”從來都很不喜歡這個話題的巴巴托斯搶回自己的新玩具,有一下沒一下地捏着風史萊姆的小翅膀,語氣中已有幾分排斥,“人類裡有好人也有壞人——任何一個族群都不乏黑與白,我知道你想跟我說什麼。但——”他沒有繼續往下說,下颌繃得很緊,冷淡下來的眼眸裡似乎凝了一層薄薄的冰。
隻有基礎智能的凝膠狀小魔物的表情由原本的生無可戀突然變成了驚恐。
它是最能感應到風在變化的。
溫迪歎了口氣,從那雙冰涼的手裡接過風史萊姆,捧起來,一把貼到了巴巴托斯臉蛋上。
“我好不容易才讓你笑起來,現在又不開心了呢。”
情緒被打斷的巴巴托斯因為被怼臉而呆立了好幾秒,随後伸手将受到驚吓反倒縮小了好幾圈的風史萊姆拿過來,抱進懷裡悶悶低哼了聲,“是你挑的事。”
“嗯嗯,對對,這是我的錯。”認錯認得飛快的詩人雙手合十,滿臉誠懇,“尊敬的巴巴托斯大人,請務必大人有大量原諒我吧!”
抱着風史萊姆把下巴擱在軟乎乎圓球上的巴巴托斯靜靜望着他,湖面薄冰盡碎,卻非春暖花開。
面上笑容不變的溫迪心裡咯噔一下,意識到事态有些失控了。
——巴巴托斯也意識到,自己的情緒有些失控了。
他安靜地垂下眼睫。
風沉默下來,鳴蟲也是。
夜晚竟如此靜谧。
巴巴托斯感到害怕。
多可怕呀,有一個人主宰了自己的情緒,哪怕他并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