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聽完八卦,溜溜達達找到了夥房,現在不是飯點兒,管理也松懈,她随意從籮筐中摸了兩塊饅頭就走,兔子太小,她可沒吃飽。
任然本來想找個機會去關押公主的營帳偷偷看一眼,可惜唯獨那邊的營帳把手森嚴,她沒找到機會,隻能等到儀式開始的時候。當儀式的号角吹響時,她混在衆人中站着,看關押公主的營帳大開,一輛囚車從中間推出。
安安靜靜、衣着素白的公主靠在囚車一角,頭發半挽着,什麼首飾也沒有,低着頭,看不清臉。等囚車推到祭台下,兩個看守護衛的男人把鎖打開,喊她出來,車裡的公主才慢慢有了動靜,她似乎很虛弱,撐着手臂一步一步爬了出來,坐在地上,仰起頭,露出一張清麗絕倫的臉。
任然發誓自己絕對聽見了一大片輕輕吸氣的聲音,還有某些忍不住的小聲驚呼,“好美!”她也為這樣的美麗所震撼,說不清美在具體什麼地方,但是乍一看清,就帶來強烈的美的感受和沖擊。
兩個護衛對着這樣虛弱的美麗女子當然說不出重話,輕輕點在她的手肘扶她起來。任然發現,這個公主好高哇,她站着都比旁邊兩個男人高半個頭,不過身姿清瘦,确實像是在王宮中被人虐待吃不好飯的樣子,而且,這個公主感覺有點子精神問題。
任然探究的眼神落在公主身上,從出營帳到現在,這個公主都沒露出過活人的表情來,整個人散發着一股失憶病人的冷漠味道,看也不看周圍的人,對接下來會遭受的事情也沒有恐懼的表情。
直到這個公主站在祭台靠在一根木柱上,一圈一圈的粗麻繩緊緊地纏繞在她身上,她才皺着眉頭露出難受的表情,發現周圍的人都不理她,仍然用繩子纏她,她臉上越發憤怒,口中發出嘶吼低啞的吼叫。直到不管她怎麼反抗,還是無法阻止繩子纏住她,她才漸漸息聲,隻冷着一張臉。
任然将整個過程看在眼裡,懷疑這個公主可能是物理性的腦子有問題,全程的反應都不像個思維正常的人,她見過許多臨死的人,或是痛苦哀戚,或是冷漠以對,或是大義凜然,都是常有的,但這個公主吧,整個人透着格格不入的出戲感,像是她根本不知道他們正在做什麼、有什麼目的。
燒死一個精神病人,和燒死一個常人,不知道哪個聽起來更殘忍更痛苦。任然悄悄轉頭瞄了一眼周圍的人,行吧,徹底不用琢磨了,在上百人中抗走公主,看起來是要人命兩空的事情。
既然救不了,她也不打算在這目睹慘劇,任然在人群中悄悄地後退,一邊關注了那邊的進度,已經有人拿着柴火圍着公主堆了一圈又一圈,旁邊有個人舉着火把等在一旁。任然擡頭看了一眼,不期然與公主的眼神對上,她不在意周圍的火柴,隻冷冷地朝這邊看,好像嫌棄她們這群人多很礙眼,視線與任然交彙,又錯開。
沒等任然脫身,她聽見有人粗聲一吼:“點火——!”
從火星,到火苗,再到随風狂舞的大火,隻用了短短幾息時間,任然擡頭看去時,火光盈滿她的雙眼。她看到火勢卷着祭台上女子的腳,從鞋子,裙底,一直往上燒,直到滿身衣物全被點燃,被綁縛在木柱上的女子瞬時陷入大火之中,看起來連頭發都着了火。他們一定用了某種燃料,不然不會燒的如此快。
人群靜靜地站着,沒有騷動,有人不忍地别開眼,也有人滿是興味目不轉睛盯着,火光中的公主被燒得不停嘶啞吼叫,但她從露面到被執行火刑,都沒有開口說過一個字。任然垂着眼慢慢離開,就像她每一次面對無能為力的慘劇時,直到人群中突然爆發出驚恐的大叫。
“那、那是什麼!什麼東西往這裡跑過來了!”
任然猛地擡頭,遠處雪山上面出現了數十道或者是上百道隐隐約約的遊動的白色影子,踏着雪往這邊移動,直到它們移動到離這裡足夠近的距離時,大家同時分辨出那是什麼東西。
“狐狸,好多狐狸……怎麼會有這麼多狐狸?!”
“她是妖!她真的是妖怪!!”
恐懼的聲音在人群中蔓延,所有反應過來的人都在驚叫,然後想要轉身逃跑,然而這些明顯不是普通狐狸的東西移動速度極快,所有人還沒來得及逃走的時候已經沖進了人群,露出猙獰的牙齒發起沖鋒,在人類身上制造一道又一道傷口。
另一部分白狐跳上祭台去啃公主身上的麻繩,公主一邊慘叫着,一邊滾下了祭台,在雪地上滾動身體試圖消滅火勢,幾隻白狐圍在她身邊,似乎想幫忙,可是虛幻的身體幫不上忙,急得一起嘶吼。
當任然從夥房拎着水桶來到現場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片慘叫的環境,她抿抿嘴,路過一些昏倒的人,直直向着公主的方向走。有白狐注意到她這個沒被攻擊過的人,紛紛圍了上來,試圖咬她,直到發現她桶中的水,才嗚嗚叫地退下了。
公主已經變成毫無理智一直打滾的火人了,她的動作對滅火确實有很大幫助,火勢小了許多,加上任然拎過來的兩大桶水,身上的火慢慢熄了。
水澆上公主的身體時,任然都以為自己聽到了滋滋滋沸騰的聲音,這麼大的火,燒了這麼久,命能不能保住還不一定。但是出乎她意料,火被熄滅後,公主拖着焦黑的身體一直低低地喘着氣,身上破碎的衣裳粘在傷口上也同樣焦黑一片。
對着傷勢這麼嚴重凄慘的人,任然有點無從下手,她擅長處理的是刀傷之類的傷口,對這種燒傷完全無能為力。估計這個悲慘的公主沒多久就要死去了,她歎了口氣。
但是下一秒,任然難以置信地睜大眼睛,看着眼前這具焦黑的皮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恢複如初,白皙光滑。對了,能召喚這群不尋常白狐的公主肯定也不是尋常人啊!任然眼睜睜地看着白皙肌膚逐漸覆上軀體,本來驚訝的神色卻漸漸變得一言難盡。
任然:……說好的公主怎麼是個男的!
破碎的衣裳沒遮住那一片平坦的胸膛,兩個紅點赤果果地露出來了,沒錯,任然突然發現這居然是個男公主……難不成在這個世界,公主這個稱呼都是給男的用的??不不不,不可能,看之前那些小兵提到漂亮公主漂亮小姐就一臉癡相的模樣,不像是gay啊。
……所以說,這是個因為不知明原因隐瞞男子性别的公主?任然之前猜的後宮争寵劇本瞬間變成奪嫡劇本。
風聲不知不覺變小了,周圍變得很安靜,沒有一絲人聲,任然環顧四周,發現在場的人全倒了,公主也倒了,就她還直挺挺地站着,她走過去檢查了那些昏死的人,沒受什麼緻命傷,身上有大大小小的傷口,但還不至于流血過多讓人暈過去,所以這應該是精神攻擊導緻的昏迷。
現在這要怎麼收場啊?她本來就是過來湊個熱鬧而已,沒想到碎了三觀,這居然是個奇幻世界。首先肯定不能把公主一個人放這,看他原先那個傻乎乎的樣子,雖然看起來是個冷面妖怪但是很好欺負,等這些人醒了又把他綁了重新燒怎麼辦,她不是白救了嗎。
任然隻好撸起袖子,将一個體格還蠻壯實的兵漢身上剝了外衣,對不住了大兄弟,看你體格這麼雄壯應該沒那麼容易凍死。她想了想,還是又拖過來幾個男人搭在他身周,嗯,這樣肯定凍不死了。
任然抓着外衣幾步又走到昏死的男公主身旁,蹲下身,把衣服給他包上去。因為打滾,公主的黑發亂散散的,胡亂遮住了面孔,想到那張美麗的臉,任然沉思一瞬,伸手去撫開他臉上的亂發。
手腕一痛,任然一轉眼,對上一雙黑漆漆的睜開的眼睛,不知何時公主醒了,正咬着她的手。就在這一瞬間,任然不知為何想到她朋友對她說起的養貓經驗,“有時候呢,小寶貝突然咬你,你千萬不要立刻縮手,她可能隻是鬧着玩的沒真咬,你馬上縮手反而會被牙齒劃傷。”
雖然這個物種不明疑似狐妖的公主男真的咬她了,但是從手腕上被咬的力度,任然判斷他不是真的發火想咬死她,于是她也隻是淡定輕輕捏住他兩頰,搖晃兩下,“放開。”
過了一會兒,那雙黑漆漆的眼睛仍然盯着她,但是牙齒力道漸漸放松了。等任然擡起手一看,皮膚上淺淺的兩個不想人類齒痕的凹陷痕迹,透出兩點隐隐的血色。她捏着公主的下巴擡起來看了一眼,正好看見尖尖的兩顆牙形狀變換,重新變成人類鈍鈍的牙齒。
“你看起來聽愛吃肉的,但我這裡隻有饅頭,所以——”公主的嘴裡被塞進了之前任然從夥房摸出來但還沒吃完的一塊大饅頭。
面無表情的美麗面孔被一塊大白饅頭堵住的樣子成功逗笑了任然,“哈哈哈哈哈哈,看起來你沒地方可去,救人救到底,我就讓你先跟着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