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然一路過來的舞伴已經換了好幾次面孔,她和這個不知道姓名的陌生小姐姐擺擺手,熱情地說完再見,就拉着柏水青到邊上的空地了。
“呼,雖然跳的很開心,不過一直跳還是挺累的,正好在這裡坐着休息一下。”
看見柏水青生氣的臉,任然狠狠搓搓他的臉,哈哈大笑:“你怎麼跟個受氣包似的,這裡可是你的地盤,怎麼我一個人類混得比你還如魚得水~”
廣場旁邊的種着一圈圈的火焰花,就是任然進狐山之前的小路上開到的那種花。這裡的火焰花一樣飛舞着數不清的螢火蟲,在夜裡發着瑩潤的光輝。
她眼疾手快地合攏手掌,捉住了落單飛過來的一隻,擡頭對柏水青一笑,将這隻螢火蟲在他的眼前釋放了。
柏水青看着眼前的螢火蟲,視線卻和一直直視着他的任然對上了。兩雙眼睛良久對視着,柏水青不禁有一種炸毛的感覺,心髒有點酥酥麻麻的快樂。
因為對面的人眼神裡,突然湧上了一種他看不懂的情感,有點失落有點迷茫。
“你馬上就要清醒過來了嗎,也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這一切。哎,你個小傻子,我怎麼突然有點不舍得讓你消失呢……醒來後的你,還是你嗎……”任然知道柏水青聽不懂她說的話,但是還是這麼絮絮叨叨的把想說的話一吐為快。
“你……”眼皮上傳來冰冰涼涼又溫熱的觸感,任然的話一時間卡了殼,這家夥,突然親她的眼睛幹嘛。
因為覺得她的眼睛太悲傷了,雖然聽不懂,但從眼裡漫出來的情緒不會騙人的。柏水青又親了親她另一隻眼睛。
任然不得不滿臉通紅地捂住了兩隻眼睛:“不許再親了!你這家夥,突然動口算什麼英雄好漢啊……這是犯規好嗎……”
話雖如此,但是這種舉動,确實很好地緩解了她心中突然湧現出來的難過……越熱鬧的人群裡,其實人越能感受到自己的孤獨……
任然拉着柏水青的手,兩個人就這樣躺在草地上,看天上的星星。狐山果真是世外桃源,連夜晚,都是這樣漂亮的星空。
篝火附近,永不停歇的人群氣氛依然熱烈,但此時已經悄然換了一種舞步。這不是三色狐狸的特色舞蹈,而是全族上下人人會跳的狐山祭司舞。在此時此刻,場地已經沒有了三色的劃分,帶着奇異魔力的祭祀舞舞步很快,人人都在場地内迅速穿梭。
每一隻狐妖,臉上帶着虔誠又熱烈的微笑,面朝着狐山,她們的家園聖地。
“……”柏水青忽然覺得身體裡變得好熱,從剛才一直蠢蠢欲動的力量好似徹底在他體内複蘇了,如果剛才隻能算是溪流上的漣漪,現在就是一片沸騰的海,燒得他全身都在發熱。
任然也發現了他的異狀,迅速翻身坐起按着柏水青的額頭,很是擔心:“你怎麼了??”
素白衣裳被膨脹的肌肉繃到斷裂,柏水青的變化比以往每一次遇到危險時的變身還要劇烈。以前都是局部發生的變化,遮掉頭和尾巴還是人類軀體,可現在……
黑白色皮毛混雜的……肉瘤膨大的……怪物……
像狐又像怪物,猙獰的滴着涎水的獠牙比任然的小臂還長,一雙獸眼完全變成渾濁的灰白色,身上的毛發又粗又硬,身體痛苦地劇烈顫抖着,完全不成人形了……
任然驚得抽氣,慌亂去摸他……它的身體,可是剛一按上去,手掌就被比針還硬的毛發刺得鮮血淋漓……
不遠的狐群裡,沒有人注意到這邊的變化,所有人的心神都被祭祀舞抓住,注意不到這裡來。
狐山上一塊突出的巨石,被磨平了當作觀賞台,那裡可以完完全全看到底下的全貌。
祭司泠玉敏銳地注意到突生的異變,蹙眉吩咐旁邊的護衛們:“似乎有什麼變故發生,你們下去看看。”
“人狐混雜的血脈……唉……不知這孩子,最後是個怎樣的結局……”
泠玉長長地歎了一口氣,想到了自己的姐姐,瑤溪……那總是陽光開朗地笑着的女子,選擇和人類生下這種不容于世的血脈時,可有預料到今天的結果嗎……人妖混雜的血脈,總是力量弱小,壽命單薄,對人類對妖怪來說,都是不被接受的……
這個叫柏水青的孩子,如今看來是有一點力量……未來,上天還會這麼憐憫他嗎……
瑤溪,你把力量全都給了這孩子,自己卻甘願烈火焚身死亡……值得嗎……和負心的人類男子生下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