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天晴朗,雲朵輕柔。
依偎進沈傑堅實的臂彎,莫昀岚歡欣地左顧右看。
小徑兩旁,朵朵桃花在枝頭綻放,恰似點點胭脂,渲染了整個春天。微風拂過,花雨紛紛揚揚,像是天空中灑下的粉色星塵,美得不可方物。
沈傑穿過她腰際操控缰繩,令馬慢速前行。
“趁現在桃花還開着,等我退衙回來的時候多摘些,晚上幫你把手也染了?”
莫昀岚搖頭,“手需要經常清洗,掉色得更快,不如不染。”
“不過,你回來的時候倒是可以順路去買點陳芳齋新鮮出爐的雪花酥,爹和冬冬愛吃。”
“好,我記住了。”
他們此行,帶着行李,是要在外長住的架勢。
到了地方,一處由磚和茅草搭成的院子。條件并不優渥,但麻雀雖小五髒俱全,被主人打理得僅僅有條。
前面空地也規劃齊整,種了各樣長勢喜人的菜蔬,放眼望去,綠油油的,煞是好看。
聽見動靜,貼着神像對聯的木門“吱呀”一聲從内拉開,看上去八九歲的小男孩探出腦袋。
一見是他們,當即眼前一亮,“昀岚姐!”
話音未落,便要一個熱情的飛撲。
沈傑反應迅速地擋在妻身前,不自覺地沉聲說教道:“小師弟,穩重些。”
“哦。”莫冬冬撇嘴,沒給他好臉色,“昀岚姐,你可算來了,我屋子都幫你收拾好了。”
“辛苦冬冬了。”莫昀岚繞過沈傑,笑着捏了捏莫冬冬圓圓的小臉蛋,“我爹呢?”
“師父?師父他——”
“爹的心肝小寶貝啊,瞅瞅,這都瘦成啥樣了。”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說的就是莫凡堂莫老爺子。
昀岚剛想縮回沈傑身後,卻已來不及,下一息,那雙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無情胖手便捏上她的兩頰。
“唔…!”
沈傑鞠躬行禮,恭敬道:“師父。”
而後皺眉,想方設法地解救她。
一陣雞飛狗跳。
四人坐下,沈傑道明來意。
“義父想讓少爺跟着師父一起學武,希望師父答應。”
莫凡堂捋了捋胡須,“既是知府大人親自開口,我本該直接答應,可收徒弟,終歸講究一個緣字。”
他沉吟頃刻,召莫冬冬附耳過來,窸窸窣窣地不知吩咐了什麼,莫冬冬忽然吭哧吭哧笑出了聲。
“傑兒,你回去就這麼如實向你義父禀報吧。”
沈傑同莫昀岚相視,奈何皆猜不透他的打算。
隻能硬着頭皮應道:“是,師父。”
解決完正事,沈傑先騎馬回了衙門。
待莫昀岚将帶來的東西歸置妥當,就着仍然亮堂的天光,把她爹和冬冬幾件破了口子的衣服都要來,坐在院子裡勤勤懇懇縫補。
差不多時候,她系上圍裙,莫冬冬洗完菜,蹲到竈膛前看火。家裡的一勺一筷,一碟一碗,依然如出嫁前一般那麼擺着,用得格外順手。
先将排骨洗淨,冷水下鍋,加入姜片和黃酒,煮沸後撇去浮沫,撈出控幹水分。
鍋中加油,放入冰糖,小火炒至糖變棕色,再倒入排骨翻炒至上色。
之後放入大蔥、八角、桂皮、香葉、辣椒繼續翻炒,适量的豉油和鹽調味。接着加足夠的水,燒開後小火慢炖兩刻鐘。
袅袅炊煙向上蒸騰升起。
莫冬冬使勁吸了吸鼻子,“昀岚姐,你做的什麼呀,好香啊。”
莫昀岚淺笑,“土豆芸豆炖排骨。”
她往鍋裡倒上切好的土豆及芸豆,蓋上鍋蓋繼續炖,“過幾天少夫人跟着少爺一起來,你和爹到時候若能吃到她做的菜,才是真的有口福了。”
莫冬冬不信,“有錢人家的女兒不都隻教琴棋書畫,怎麼可能會比昀岚姐你的手藝還好?”
經他一語點醒,莫昀岚眼底閃過些許錯愕。她終于意識到,方一勺身上那股隐晦的違和感是從哪兒的了。
晚飯,除了一道炖排骨,莫昀岚還炒了醋熘白菜和木耳山藥,以及一大鍋酒釀小圓子。
都是些她娘生前的拿手菜。
莫老爺子尤為捧場,展眼舒眉地連吃帶喝三海碗,肚皮撐得溜兒圓,“不錯不錯,就是這個味兒。”
冬冬更願意把肚子餘量留給沈傑帶回來的陳芳齋的點心,當下正一口雪花酥接一口酒釀的,吃得搖頭晃腦不亦樂乎,叫人看了不免産生牙疼的幻覺。
莫昀岚下意識探手去摸了摸身旁仍在緻力于掃除桌上所有殘羹冷炙的沈傑的肚子,嗯,很好,腹肌還在。
又收回來摸了摸自己剛啃完兩塊雪花酥的腮幫子,嗯,不疼,的确是幻覺。
她幽幽松了口氣。
沈傑不明所以,“怎麼了?”
“無事。”莫昀岚拿筷給他夾了最後剩下的幾根芸豆到碗裡,“相公,明天有什麼想吃的呀?”
結果,被問的未說話,那邊剔牙的就已經開口報起菜名,“女兒,你爹明天想吃糖醋裡脊、醬爆豬肝、水煮牛肉、炸蘑菇、幹鍋花菜、魚香茄子和清炖羊肉湯。”
莫昀岚,“……”
呵,原來人在無語的時候真的會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