坂口安吾的一天從淩晨六點開始。
在沒有開燈的房間和組織進行完定期聯絡之後,他将短發梳向腦後,細心的整理好面部和衣着,這時預先設定好加熱時間的咖啡機會發出叮的響聲,坂口安吾會坐下來,隔着窗簾看向窗外還未完全天明的街道,安靜的待上一會兒。
他并沒有固定的居所,因為工作性質的特殊,他會不定期的更換居住的地方,有的時候是某所民宅,有的時候是高級酒店,有的時候是廉價的出租房,有的時候是港口黑手黨的地下,不管在什麼地方,都有組織的人專門負責和他進行一天四次的定期聯絡,好确保比黃金還要貴重的他的腦袋還好好呆在坂口安吾的脖子上。
然後坂口安吾會和普通的上班族一樣,拿起公文包,戴上眼鏡,和同樣前往工作地點的人群一樣走在街道上,他總是會稍微放慢一些腳步,觀察着沒有什麼變化的人流和街道,閃爍的信号燈,不時響起的小孩子們一起上學的笑鬧聲,以及帶領他們的老師的囑托聲。
今天他沒有開車,偶爾會有想要這樣決定的日子。
不是通過車窗,而是實際的走在有人群的街道上,當這樣才不會有身邊的一切隻是在屏幕上播放的畫面的錯覺,眼前繁華的景象中的人們都是活生生的存在,有着常人無法理解全貌的人生,有着自己的喜怒哀樂,有着各自交錯又分離的人生的軌道。
這對于坂口安吾來說是很重要的步驟。
“咳!嘔!”
被厚重的軍靴重擊腹部的男人劇烈的咳嗽着,翻湧的胃液混雜着唾液盡數落在不算昂貴的西裝褲上,他沒有辦法趴在地上緩解内髒被擠壓帶來的疼痛,因為此刻坂口安吾正被麻繩牢牢的捆在椅子上,在他被踢的時候身後的灰色鬥篷還貼心的扶住了椅子,好讓他完完整整的受下這一擊。
事先準備好想要展示給摯友看的手提包被甩到一旁,昂貴的古董手表和雨傘相機一起散落在地上。
大概,這次就是他的死期了。
早知道這個時刻會來的這麼快的話,至少,至少和他們照一張相片……不,還是算了。
本來就是虛假的關系建立起來的友誼,即使留下紀念,也隻是徒增憤怒和笑料而已。
“你一度成為了我們的兄弟。”
發絲灰白的男人脫下鬥篷,在安吾耳邊低聲說道。
“現在卻坐在這裡。”
緩過氣來的安吾笑了一下,沒有言語。
“你告訴我們的襲擊地點是正确的,那裡确實有港口黑手黨的首領在,但是……”
“你沒有說過他身邊還有擁有【預知】的異能力者存在,兄弟。”
情報員被麻繩綁住的手指微微抽搐了一下。
“他的能力還在實驗和開發的階段,雖然幾乎能達到預知的程度,但是還沒明确那份能力是不是異能力。”
罕見的,他開口說道。
“這就足夠了。”
男人直起身。
“這就,不虛此行了。”
啊,這群男人,他們的目的根本就不是入侵橫濱的地下世界,也不是從他國來此地尋求一席之地,原本像灰色幽靈這種沒有根基的傭兵組織離開自己熟悉的語種的國家來到異國本就不合情理,再加上他們也沒有受到誰的委托和邀請,來到這個地方,襲擊當地最有話語權和力量的港口黑手黨根本無利可圖,就算是為了逃避時鐘塔的追捕,有着各種異能力組織的日本,尤其是有港口黑手黨存在的橫濱都不是一個理想的去處,更何況最初他們就和港口黑手黨發生了流血沖突,也多次在各地進行了無理由的恐怖襲擊,已經即使低頭也不可能善終了。
雖然最初安吾就對這群亡命之徒不遠千裡來到日本的目的存疑,但是直到現在,直到此時此刻,他才在心中确定了之前隐隐約約感受到的違和感究竟是什麼。
這群人是在尋死啊。
他們在故意激怒港口黑手黨,故意挑釁政府,故意想要對方派遣出最強的戰力來剿滅自己,這群戰争的遺毒是想集體在這個城市來個華麗的自殺秀,不計任何後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