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在自己的住宅門上挂表劄是很常見的做法。在公寓樓或住宅小區中,門牌上挂有住戶的姓名,便于訪客找到正确的房間或住宅,同時也方便郵遞員和快遞員準确投遞郵件和包裹。
或許是出于安全考慮,這戶人家沒有公開自己的全名,而是使用姓氏:津島。
七拐八拐離開公寓,太宰治望着被包紮好的傷處,先前的猜測再次浮現。
“這或許不是我之前留下的那道傷口。”
聯想到那個将他認錯的男人,太宰治心中冒出無數猜測,但哪一種都不能肯定,決定暫時按下不表,但在外閑逛了片刻,這決定便被他放棄。
時間已過去大半天,夕陽的餘晖灑在河面上,金色光芒如同細碎的金箔,城市的景象與他印象裡截然不同。
街道上,人們不再像過去那樣行色匆匆,臉上沒有了恐懼的陰影,步伐輕松愉快。空氣中沒有硝煙的味道,取而代之是新鮮的面包香與咖啡香。街頭藝人的演奏、孩子們的歡笑、鳥鳴聲……一派和諧。
這種情況在港口黑手黨的影響下是不可能存在的。
黑手黨的首領是個不可理喻的暴君,這位暴君帶來了令橫濱一帶陷入暴虐與恐怖中的“血之暴政”。
違逆者全部處死,提出異議之人也全部處死。
在過去的幾年裡,城市被疑慮的陰霾籠罩,人心惶惶,其中不乏明明是無辜者,卻仍被推向死亡深淵的冤案。
哪怕那位暴君即刻逝世,也無法如此迅速地消弭這座城市蒙受的陰影。
隻有一種可能,他從未出現過。
“橫濱變得不一樣了。”神志清醒的情況下,太宰治無比肯定自己的斷定,“或者應該說,這不是我熟悉的那個橫濱——這不是我原本的世界。”
對原本世界幾乎不存在留戀,太宰治樂于接受這一論斷,并對這個新鮮明快的橫濱産生了興趣。
追尋死亡隻是最近才産生的想法,這并非唯一的解脫。既然他剛探索這條路便碰上滑鐵盧,不如換一條路,新世界或許能給予他未曾想象過的可能性。
“好吧。探索一個全新的世界,這聽上去不錯……不對。”太宰治抿了抿唇。
他發覺自己對死亡的向往消減了些許,而這變化與他的論斷無關。他不是這麼容易罷休的人,這感覺更像是他已見識過那之後的世界,所以再不複好奇未知時那樣癡迷。
這種想法十分異常,從未屬于過他,且不可能屬于他,除非他經曆過某個重大變故。在他的記憶中,顯然并沒有這一部分。
“是被加了點東西,還是少了點東西?”太宰治手指點了點腦袋,直覺傾向于後者。他默默記下這點,歎了口氣,“真糟糕,人生地不熟,還忘了些東西。”
說罷,太宰治沉默半晌,腦中各種思路糾纏在一起,太陽穴隐隐作痛。
一個十二歲的少年,沒有家庭和任何經濟支持,甚至可能是黑戶,在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是很難生存下去的。不過,這對太宰治算不上難題,他真正在意的是自己記憶中出現違和感的斷層。
他不知道自己那段時間經曆了什麼,丢失了多少記憶,又為什麼丢失記憶。
世界改變,時間無法供他參考,這很可能使他陷入被動的境地。
在家時覺得自己什麼都能做到,剛離家卻淪落到這種地步,太宰治心底難免生出幾分郁悶,甚至有點後悔嘗試漂流的舉動。
“算了,先去探探消息。”太宰治定了定神,扒開一層繃帶,兩指夾出一個芯片大小的微型定位器。
這定位器應該是那個男人趁他昏迷時放下的,尺寸不超過五毫米,藏在層疊的繃帶中十分隐蔽,若不是他刻意看過包紮,恐怕很晚才會發現。
太宰治定定看了它片刻,最終将它放進口袋。雖然被追蹤很不爽,不過,這也可以作為一條後路。
他并不信任那個男人,但那個男人不會放任他這個“修治”身處危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