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開得嬌嫩,姬雨舟再次來到後山,一路都是繁花似錦。
此次前來,不為任何事,隻為了奉川。
奉川告訴她可以随時來找他,她也沒想清楚這是客套話還是真話。
但她想來,便來了。
像先前一樣去找一個借口見面,柳無音昨日已經告知她提前去往人間的事情,就在今日傍晚。
這次是來與他短暫告别。
距離上次見面也過了一些時日,她太忙了,今日她收拾行李,無需修行。
她瞧見了那再熟悉不過的亭子,又看見了奉川之前練劍的院子。
“師兄不會還沒起吧?”
亭中無人,院子也空空蕩蕩的,她走到屋前,先是敲了敲門。
“師兄,你在嗎?”
“是……師妹嗎?”
一道溫柔的聲音回應道,他延長了話音,似是在确認。
姬雨舟應道:“我是不是來得太早了些?”
“無礙,你進來吧。”
姬雨舟推門而入,她看見奉川坐于塌上,披散着發,穿着單調的裡衣。
“師兄已經起來了?”
“嗯。”
奉川臉色有些蒼白,微微颔首,接着說道,“來坐吧。”
姬雨舟欣喜地走了過去,坐在他對面。
“你又許久不來了。”
姬雨舟沒想到奉川一直記着,垂着頭,輕輕開口:“前段時日有些忙,沒來看望師兄,是我的錯。”
奉川強扯開嘴角,淡笑一聲,“師妹上次也是這般。”
但姬雨舟并未意識到奉川此時身體不适。
“這次是真的。”
姬雨舟慌忙解釋,但奉川維持着笑意盈盈的模樣,沒有計較的意思。
“我聽說你養了一隻小麒麟?”
“師兄也知道?”
“哪日我帶來給師兄看看,可可愛了。”
“好。”
奉川依舊溫柔地含着笑,平日裡清冷孤僻的師兄,竟也有這樣的一面,和師兄師姐口中“好清靜,很冷淡”的評價完全不一樣。
姬雨舟垂下眼,坦白此行的目的。
“師兄,我要去人間了。”
“這次來,我是來和你告别的。不過你放心,我一個月後就回來了。”
“什麼時候?”
“今日傍晚。”
奉川沉默了一會,額頭也滲出一層薄薄的汗。
姬雨舟終是察覺到不對勁,“師兄你臉色不太對勁,可是哪裡不舒服?”
奉川搖搖頭,笑着道:“無事,隻是昨日染上了風寒,還未痊愈。”
姬雨舟立馬下榻,走到奉川近前,“真的沒事嗎?要不要我去找柳師姐來看看?”
“不必了,我已經吃過藥了。”
姬雨舟點了點頭,心想着吃過藥應該不會有什麼大礙。
由于上次邀請被拒,她還想試試。
姬雨舟鼓起勇氣,再次問出口:“師兄,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還有柳師姐,我們一起去人間玩一趟。”
奉川猶豫了,他慢慢道出原因:“帶病之身,怕是多有不便。”
師兄說的,應該不是指風寒。姬雨舟心中揣測了一下。
在姬雨舟看來,每次來見奉川,他完全沒有病怏怏的狀态,反而很有精氣神,一點也不像身體孱弱的狀态。
因為他是神嗎?所以看不出來。
姬雨舟沒有理由再勸,她露出有些失落的神情。
“那師兄多保重,我先走了,還得回去收拾行李。”
奉川搭在桌邊的手攥緊了幾分,欲言又止。
無奈最終姬雨舟轉身離去,奉川站起身,低着頭,死死抿着唇。
身影隐沒後,奉川才跌坐在塌上,怅然若失。
并非他不想去,隻是他的病情惡化,現下他不能讓任何人知道。
他施咒點開穴位,剛剛他點穴抑制了病情。
忽的,他猛然吐出一口鮮血,額頭霎時間布滿密汗,他一隻手按住自己胸口,泛白的嘴唇被血染紅。
似是疼痛難忍,他雙膝“撲通”一聲跪在地上,他感覺渾身猶如烈火焚身。
他強忍着爬起來,跌跌撞撞地朝最裡屋走去,他用手揮開密室的機關,出現了一個地下室,他雪白的發絲盡數垂落在面前,垂着頭,扶着牆壁走了下去。
下面是一間冰窖,四周都是冰塊壘起的牆,裡面空無一物,走進去是透徹骨髓的寒冷。
這是常人受不了的寒氣,他卻如同找到避難所一般。
他緩緩退去身上單薄的裡衣,背上露出了一道發紅的傷疤。
正是這道傷疤,苦苦折磨了他五百年,不得安甯。原本數年發作一次,到後來半年發作一次,現在數月發作一次。
冰窖的寒涼也掩不去他渾身的熾熱,他痛苦地喘息着,眼神越來越迷離,意識越來越模糊,直到昏厥。
他靜靜躺在地上,發絲淩亂。
*
姬雨舟收拾了包袱,師兄師姐們都來與她告别,雖說也就一個月時間。
“師妹我跟你說,一定要去雲州城看看!”
“雲州城?”
姬雨舟根本不認識。
裴元看了看姬雨舟,露出了然的表情。
“自然是桑梓國的雲州城,聽我的,就讓柳師姐帶你去桑梓國,那裡可好玩了。”
姬雨舟點點頭應下,記在心裡,裴師兄推薦的,應當不會出錯。
李子木來了興緻,也跟着推薦了一個地點,“桑梓國的周城也不錯,師妹倘若去了,可以去找城主,報我的名字,他一定會好好款待你的。”
“城主?你和他什麼關系?”
裴元急忙插嘴道,李子木卻躲在旁邊偷笑。
“為什麼報你的名字這麼管用?”裴元窮追不舍。
“隻是朋友關系。”
裴元不相信,二人又開始拌起嘴來。
姬雨舟無奈扶額。
*
不知道過了多久,奉川終于清醒,他整理了衣裳以及散亂的頭發,才迷迷糊糊走出冰窖。
“真是狼狽。”
他自嘲地笑了一聲,好在沒有被她看見。
他的臉色已經恢複正常,嘴唇也有了血色,如若不是地上的一攤血迹,根本看不出發生了什麼。
他輕輕一揮,血迹消失了。他打開門,外面的柔和的光亮透射進來。
已經是下午了。
她好像快要走了。
他的心中有某種不可言的情感,在一步步蠱惑他。
猛然間,他仿佛想明白了什麼。
“沒有時間了,他沒有時間了。”
他的内心告訴他。
現在去找她,還來得及。
*
姬雨舟在來告别的人群中竟然還看見了一個意料之外的人影。
“師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