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的聲音一同響起,接着是短暫的沉默,都等待着對方開口。
“砰-”
車轱辘壓過石塊,車廂猛地一震,楚懷汐被颠了起來,好在她反應機敏,順手拽住窗沿,沒有向前趴去。
她勾起手指掀開簾子的一角,明若星辰的眸子打量着窗戶外,她縮了縮身子,仿佛要将自己潛入馬車的角落,使自己座得更穩些,
周洧曜石般的瞳孔倒影着她這副模樣,像個受驚了的兔子,收起慵懶的架子,機警地顧盼四周。
周洧低眸抿唇一笑,卻被楚懷汐看了個正着。
“不許笑!”楚懷汐瞪着一雙烏亮的大眼,眼裡蘊着一絲怒氣,尾音拉長倒像是句嗔怪。
他很聽話,收起了嘴角,微微擡頭看向她:“你過得怎麼樣,在李姨那裡。”
“他們人很好,待我也很好。先前不知他們身份,為了外出還扯了不少謊。”
“那就好,殿下有什麼事可以與他們說,如有意外會替你打掩護的。”周洧下意識地想去摸摸她的頭,他這麼去做了。
周洧的動作很輕,也很快。
楚懷汐沒有躲開,就乖乖地接受他的觸摸,視線躲閃:“你呢?”
“我……我就那樣兒吧,好在府中有個趙及能相互掩護。”周洧說了個大概,他怎麼會把自己所做的事全部說出,惹得她心生愧疚。
周洧忙碌楚懷汐是知道的,且不說他要應付桓甯,加上蠱族的大小事情,就已經夠累的了,現在還要抽出時間去治療王乙,去尋人……
“趙管家?”楚懷汐不解,他何時與趙管家關系如此好了。
“沒錯,你還記得之前世子府從水池中打撈上一具屍體的事情嗎?”
楚懷汐點點頭。
“兇手就是他,經我所知趙及去送情報時不幸被李三撞見,雖然表面上被趙及圓了過去,但他仍然對李三有所懷疑,擔心他暗裡告密,就趁你編造的藏緬族偷襲的那段時間,将李三殺害。”
“所以你拿此時來威脅趙及,他才順從了你?”楚懷汐支着下颌品道。
“聰明,我拿這件事與他交易,我可以替他将桓甯糊弄過去,但條件是将我的人引進給藏緬族的族長。”
當然周洧怎麼可能聽信口頭約定放過趙及,不給他下蠱呢。
楚懷汐一臉的懵,他又解釋道:“遠交近攻,西方的戎部對于晉北來說是最近的部族,藏緬族就是首要攻擊的對象,但對于我們來說則相反,藏緬族是要拉攏的對象。”
楚懷汐知道了周洧的意圖:“我明白了,如若将晉北的軍事布防洩露給藏緬族的話,則會是對晉北的一擊重創。”
外面透過車廂傳來熙熙攘攘的人聲,馬車已經駛入都城,恍然間馬車停下到了知州府。
車夫的一聲“籲”才讓楚懷汐會過神,原來時間是這樣的快,往回走的馬車好像會更快點。
“到了。”
周洧“嗯”了一聲,起身跳下馬車,伸出手,準備扶她下來。
周洧身速很快,快到讓楚懷汐心髒空了一怕,原來是隻有自己還遲遲不想離開……
知州府的大門微敞露出一條縫隙來。
懸梁上的燈籠禁不住風的摧殘,搖搖欲墜,燈火染出光暈落在青磚之上,忽明忽暗。
楚懷汐沉默寡言,沒有看他隻是搭着他的手下了車。
“明日辦完事後我會随桓甯出征,大約半個月,事情結果會與你傳信。”
楚懷汐點點頭,就在她手往回移了一寸,想要收回時,卻突然被一股蠻力拉回,身體控制不住地傾向他。
周洧轉手摟住她的腰,抱着她,結實的手臂環住細腰,楚懷汐能清楚地感受到他的用力,呼吸因此略微不暢。
周洧輕靠在單薄的肩上,鬓間的碎發被風吹起,烏黑的發絲劃過楚懷汐白皙的脖頸,他深吸了口氣在她耳邊低語道:“照顧好自己啊,半個月後見。”
楚懷汐隻覺得頸間癢癢的,但手臂被他禁锢着,無法動彈,無厘頭地回他了句:“嗯。”
“還有”緊接着耳畔傳來他氣餒聲音,“我承認我是個膽小鬼。”
夏日的清風都裹挾着滾燙的氣息,撲面而來的還有那細細密密的水汽。
衣袂飄動,楚懷汐呆呆地站在那兒,像是被點了穴般,身上可能是被周洧勒得喘不上氣暈乎乎的。
直到她被周洧放開,眼睜睜看着他跳上馬車勾起嘴角,如往常般意氣風發地對楚懷汐說了句:“走啦。”
馬車移動,車轱辘再次滾動,身影漸遠,楚懷汐望着模糊的背影。
“下次以酒會面,否則我是不會相見的!”
距離不算近,周洧也沒有任何會回應,她不曉得周洧聽沒聽見。
以酒踐君行,也可待盼故人歸。若是他平安歸來,這酒就當作慶功,若他挂彩而歸,這酒便隻能換成藥酒,療治創傷。
遠處的周洧耳朵靈得很,他自然是知道這是楚懷汐留給她,也是留給自己的念想,内心歡喜得要命,可刀劍無眼,他不敢妄下結論,給她承諾卻又平白無故地失約,他不能怎麼做。
知州府的大門口,不知何事婢女簡簡推門而出,走到她跟前,見楚懷汐沒有移步的打算,便輕喚了聲:“小姐回去吧,夫人很是擔心你,現正等着小姐呢。”
對于周洧随桓甯出征這一事,楚懷汐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兒,根據當前晉北局勢,約莫着是與西方的戎部打仗。
“哦,好,走吧去見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