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
微涼的觸感打在額頭上,順着臉頰一路蜿蜒向下。
秦铎也夢中看到的回憶終止于文晴鶴在無極殿裡鬼哭狼嚎,然後被玄衣衛用刀柄一竿子敲暈。
秦铎也眼睫抖了抖,水珠從其上撲簌簌掉落。
他睜開眼睛。
一睜眼,視線還有點模糊,又眨了眨之後,秦铎也看見了深黑的衣袍,鞋尖向前一動,地上的積水也随之抖了抖。
秦铎也擡起頭,看見了秦玄枵站在前面,範鈞手裡抱着一大桶冰水彎腰跟在後面。
“朕還以為你死了。”秦玄枵掃了一眼,淡淡道。
“多謝陛下的祝福,”秦铎也勾唇一笑,“很可惜微臣命還硬呢。”
他的雙手依舊被高高吊起在兩側,額發濕漉漉貼在臉上,朝服全濕透了。
雖然被囚着,但就兩句的交鋒,秦铎也的氣勢卻和當代天子旗鼓相當一般。
範鈞看着覺得像是兩條龍在厮殺,他忍不住插了句嘴:“陛下,那這桶冰水還需要嗎?”
“瞎?”秦玄枵微微側眸,“人都醒了。你要是想,朕可以倒你身上。”
“陛下您可折煞微臣了。”範鈞讪讪地抹了把額上不存在的汗,趁機抱着桶退下了,牢内隻剩下秦铎也和秦玄枵兩人。
牢房内陷入了一片異樣的寂靜之中,二人皆靜靜注視着對方,誰都沒有先開口說話,一時之間隻剩下水滴落的聲音。
秦铎也一眨不眨地注視着秦玄枵狹長深幽的鳳眸,突然開口說:“陛下,我可以幫你。”
秦玄枵聽了這沒頭沒尾的一句話,挑眉:“幫朕?文卿是指什麼?”
“朝堂。”
秦铎也不理會年輕人的陰陽怪氣,并給予長輩的寬容,“朝廷上的臣子,可能各有各的私心與謀劃,或是為了争名逐利、或是為了名垂青史,但我不一樣,我可以永遠站在陛下這一邊,絕無二心。”
“文晴鶴,你這話說的,”秦玄枵似乎有些不虞,聲音也降了幾度,“朝臣,哪個不對朕忠心耿耿?朕又要你有什麼用呢?”
“忠心耿耿?”秦铎也笑出了聲,眉毛一挑,張狂地看着秦玄枵,說:“忠心耿耿是一碼事,有自己的想法是一碼事,他們照舊可以忠心耿耿地做自己認為對的事并且引經據典勸說你同意啊,這不耽擱。”
見秦玄枵倏地沉默下來,秦铎也聲音輕輕的,卻如跗骨之蛆:“不然......怎麼會出現封妃立後的争吵呢?”
秦铎也做過皇帝,他完全能拿捏住皇帝的心理:“也許有人忠于大魏,也許有人忠于國,但陛下,我可以不同,我可以隻忠于您。”
這會這個帝王還年輕,從記憶中來看,對朝堂的把控還是不足。
他知道秦玄枵最想要什麼。
“聽起來挺有意思的。”秦玄枵悠悠開口。
聽到這話,秦铎也知道事情将要成了,于是彎着眼睛,看秦玄枵,聲音帶了一點蠱惑人心的暗示意味:“所以我的陛下,您需要一把完全握在您掌心的,指向朝廷的刃嗎?”
我的陛下。
這四個字對秦玄枵的吸引力要遠遠大于手中多一柄指哪打哪的利刃。
“完、全、掌、握”也令秦玄枵狠狠意動,甚至連心髒都微微震顫,單是想想,就忍不住激動起來。
所以他選擇聽聽這人接下來的話,暫且留他一命。
不過面上,秦玄枵依然不置可否,從一旁拽來一個竹椅,大刀闊斧坐在上面,身子向後一仰,手臂撐在扶手上,支着頭,一幅惬意的姿勢。
他擡了擡下巴,示意:“接着說,說服朕,說說你是怎麼完全掌握在朕手中的。”
啧,秦铎也心裡翻了個白眼,這小皇帝怎麼這麼難說服,非得把事情搬到明面上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