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奈利·福吉有些焦躁地撓了撓頭。
他等這一場審判等了幾個月。此前由于被告方關鍵證人始終處于無意識狀态,開庭時間被一拖再拖。昨晚剛得知證人醒來且有能力出庭作證,福吉馬不停蹄安排了今天這場審判。
“那麼,6月8日的審判,”他朝記錄本上看了一眼,立刻擡頭,“審理阿不思·珀西瓦爾·伍爾弗裡德·布賴恩·鄧布利多任職霍格沃茨校長期間隐瞞默然者不報,違反《教育令》、《對未成年巫師加以合理約束法》和《國際巫師聯合會保密法》一案。”
“審問者:魔法部部長康奈利·奧斯瓦爾德·福吉;魔法法律執行司司長阿米莉娅·蘇珊·博恩斯;高級副部長多洛雷斯·簡·烏姆裡奇。審判記錄員——”
“被告方證人,西弗勒斯·斯内普。”
福吉擡頭,尋找打斷他的聲音。他沒有費太大工夫,因為這個脾氣古怪乖戾的巫師,就穿了一身黑,陰沉沉站在審判庭旁邊。斯内普身後還站了一個瘦弱的小女孩,正不安分地四處張望。
偶爾一瞬間,他們兩個對上視線,那小姑娘便唰地移開眼睛,顯出沒什麼見識的膽小來。
“你不應該打斷法官說話,被告證人。這是蔑視威森加摩審判庭的,相當惡劣的行為……”
福吉的聲音在鄧布利多炯炯的注視下越來越小,最終他清清嗓子。“好吧。念及你是初犯,斯内普,本次不予追究——原告霍格沃茨董事會。被告霍格沃茨上一任校長,阿不思·鄧布利多。下面是指控。指控被告方有如下罪行:
在明确知道如何辨别默然者、默然者潛在危害的情況下,作為相關法律的制定者之一,威森加摩首席巫師兼上一任霍格沃茨校長,阿不思·鄧布利多,包庇一位默然者在霍格沃茨上學。此舉嚴重危害了在讀未成年巫師的人身安全,違反《教育令》第二條和《對未成年巫師加以合理約束法》第十四條補充條例。隐瞞默然者存在而不上報,違反《國際巫師聯合會保密法》第六條補充條例。被告,以上情況是否屬實?”
看得出來,福吉很想瞪大眼睛,裝出威嚴神态。但鄧布利多整個人在審判庭冷冷的燈下,連胡子都在發光,看起來正義不可侵犯。康奈利·福吉隻能瞪着四周竊竊私語的威森加摩成員。
“Of course——”鄧布利多不緊不慢地說,留意着福吉的臉色。
“Of course not...”
福吉的嘴角沉下去了。
“我們有幾百個學生作為目擊證人。以及在場所有教授。幾個月前一切都發生得明明白白……所有人都看到了。”
“——但你不能忽視的是,所謂的目擊證人,他們沒有一個人曾親眼見過真正的默默然是什麼樣子。”鄧布利多坐在簡陋的、窄窄的審判椅上,雙手非常放松地搭在腿面,指尖輕輕對在一起。
“正如被董事會停職的幾個月間,我一直堅持的那樣,”他湛藍色的眼睛意有所指地掃過審判席的某處。菲伊往那邊看了看,發現一個金色頭發的巫師不安地挪動了一下。
“萬聖晚宴上,根本沒有出現過默然者和默默然。是霍格沃茨學校裡的另一種怪物作祟。”
“但是——”
鄧布利多平靜而有力地打斷福吉。
“我想大家都清楚,默默然對宿主的消耗有多大。基本不可能有默然者活過十歲,更别提在霍格沃茨就讀了。學生中出現默然者是不可能的。”
“但曆史上——曆史上曾有——”
“你是想說克雷登斯,對嗎?”鄧布利多溫和地笑笑,“沒關系,想不起來名字是很正常的。畢竟不是所有人都經曆過那個時代。”
福吉非常局促地擺弄着桌上的文件。
“是的。我隻是——總之……然後請原告一号證人,霍格沃茨現任黑魔法防禦術教授吉德羅·洛哈特陳述證詞。”
菲伊大吃一驚,随後看到一個警衛員大步走進來,身後跟着她完全不想見到的黑魔法防禦術教授。洛哈特似乎并沒有意識到這是嚴肅的法庭,露齒八顆,微笑标準。今天他穿的是一件帶有金色花邊的紫羅蘭色袍子,弧度完美的卷發比在場所有人的舌頭都利索。
“好的,好的。女士們先生們,我将原原本本、毫無保留地講述當天晚上,也就是1992年10月31日晚上七點一刻發生的一切。當時的情況實在是過于混亂,而我,榮幸地作為一名霍格沃茨教授,自然要以保護學生為首要責任。好在,我的諸多冒險經曆使我擁有了不俗的反應和敏銳的觀察能力,使我能夠拍着胸脯說,我,吉德羅·洛哈特,絕對沒有錯過一個細節……”
菲伊悄悄拽了拽斯内普的袖子。
“我不知道他也會來,教授……”
斯内普甩了下袖子。奈何菲伊死皮賴臉攥得很緊,他一下子沒甩開。
臨時的霍格沃茨校長先生繼續不動聲色地使勁。
這場角力賽當然以斯教勝利為終。奪回袖子後,斯内普轉轉手腕,把寬大的袖子捏在手心裡收好。
“不管他。按我之前說的做。”
礙于場合,斯内普說話時嘴唇不動,聲音從牙縫裡擠出來,聽起來頗有一番咬牙切齒的味道。而另一邊,洛哈特仍然在暢快地喋喋不休。
“……諸位,說時遲那時快,一團巨大的黑影朝我沖過來。憑借我豐富的學識——我在非洲可是見過這東西一次——我當即認出來它就是默默然。”
“而且,默然者居然是我資助的學生。女士們先生們,你們大可以相信,我當時的心都碎了……于是我抽出魔杖,打算給它來一個高深的咒語,讓它停止暴走——不過鄧布利多先生比我出手快一步。一個相當漂亮的防護罩……就是這樣。”
他伸手向椅子上的鄧布利多緻意,後者微微笑着點頭。
“是我才疏學淺了,我還沒見過能強行停止默默然狀态的咒語。”鄧布利多說,“可惜那天晚上出現的,不是真正的默默然。否則也許可以讓洛哈特先生展示一下他高深的魔法造詣。”
審判庭的角落響起短短的笑聲。福吉尴尬地清了清嗓子。
“咳咳……無論如何,原告方有大量目擊證人和可靠的證詞。”他着重強調了“可靠”二字,接下來把目光轉向斯内普。
“被告方證人是否有證詞要陳述?”
“有。”斯内普交叉抱起雙臂。
“首先,從學術的角度講,沒有任何實質性證據證明萬聖節出現的東西是默默然,而非一個精妙絕倫,連黑魔法防禦術教授都騙過去的魔法煙花。”
“第二,既然洛哈特教授提到了,默然者是他資助的學生菲伊。她剛好在場,所有人大可以看看她是不是默然者。”
菲伊發誓,這是她第一次聽斯内普在課堂之外,一口氣說這麼多話。斯内普側過身子,露出弱小、可憐、無助的蛇院小姑娘。後者今天端端正正穿上了唯一一件新校服,往常亂糟糟散着的頭發被仔細地梳成兩根麻花辮,露出平時被發絲遮蓋的幹淨眉眼。
她甚至踩着一雙新買的小皮鞋,鞋面锃光瓦亮。
“菲伊到了?”洛哈特茫然地看過來。在看到斯内普身後的小姑娘後,露出一種被人在後腦勺打了一棒的表情。
“梅林,昨天她還在醫務室躺着——”
不過洛哈特很快反應過來,尬笑兩聲。“哦,可憐的菲伊!你們怎麼忍心讓一個生病的小孩站這麼久!還出庭作證,遭受精神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