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斯内普以一種毫無餘地的語氣拒絕時，菲伊聽到了某種東西碎裂的聲音。她仔細想了半天，哦，原來是對斯教四十米厚的原著濾鏡碎掉了。

真是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饑。

折騰了一年，菲伊身無分文不說，倒欠古靈閣的金加隆還在算着利息。暑假要回麻瓜世界，能不能再找到送奶工作還得另說——目前看來，菲伊有望成為第一個窮死的霍格沃茨學生。

這個年代，麻瓜的社會保障制度都還沒完善，更别提巫師世界了。菲伊已經預見，她未來幾年都會像随手撒在地上的草籽，活不活全憑天意。

“四成？三成？一點也不分嗎教授？至少我……至少我幫鄧布利多教授作證了。”

事實證明，缺乏休息讓人暴躁。

菲伊從昨天醒來忙個不停，通宵練習“飄浮咒”小魔術；好不容易從審判庭回來，懸着的心剛放下一半，又被騙進密室，大起大落的情緒憋了滿滿一肚子。

菲伊是被瘋狂搖晃過的罐裝可樂，正在醞釀一種邪惡的無名之火。

“如果你不是默然者，鄧布利多教授不需要你作證。”斯内普毫不客氣地說。“并且我也不需要以後一直監管着你。”

一直監管着菲伊……？這是什麼意思？

是因為默然者像不定時炸彈，所以需要有人看護嗎？老天，那豈不是一舉一動都被死死盯着，完全沒有機會做事情了？

然而菲伊還沒來得及問，斯内普突然大步往密室出口方向走去。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在半空中懸浮，排成一長串跟在他後面。菲伊不明所以，走在了這一奇怪隊伍的末尾。

“盧娜沒事，她沒被抓進密室。所有人都安全，湯姆·裡德爾的日記本已經被毀掉了。七點慶祝晚宴。現在上去，你還有二十分鐘準備時間。”

顯然這是掀開可樂罐拉環的最後一句話。菲伊忍不了了。

“那為什麼要騙我說盧娜被抓走了？看一個小孩着急，難道你會覺得很開心？玩弄别人，是蛇院高高在上的通病嗎？”

“——如果不是盧娜被關進密室，你永遠不會告訴别人你是蛇佬腔。你可不像一個普通的小孩。”斯内普說着，猛地停步。

瓶瓶罐罐全都撞在一起，然後很識相地挪開位置。斯内普轉身，彎下腰，死死盯着菲伊的眼睛。

那種視線像錐子一般、能鑿穿人心的感覺又出現了。菲伊垂下眼簾看斯内普鞋尖。

“我以為你比其他人稍微聰明那麼一點……現在看來我還是想多了。斯萊特林的高貴，永遠都不是高高在上。”

他們又一次走過石門時，兩條石雕蛇在牆邊扭動着，紅寶石的眼睛跟着菲伊動。斯内普摸了一下它們的腦袋，蛇立刻弓起身子準備反抗。

幾乎下意識地，菲伊喊了一句“别動”，但用的蛇佬腔。兩條石頭蛇悻悻縮回腦袋。

“你是不是想過，你為什麼會在斯萊特林？”斯内普問。

“你可以是拉文克勞，可以是蠢獅子，甚至也可以是赫奇帕奇——因為一些不必要地、對他人的過分關注。”

他是指菲伊剛剛阻止蛇咬他。

斯内普肯定有一萬種方法不讓石雕蛇咬到他，但菲伊不自覺就關注、擔心，幾乎成為一種本能。

這很丢臉。她明明一直在生斯内普的氣，但上輩子學醫時的狀态已經刻入骨子裡，不自覺關照其他人的想法野火燒不盡，總能在不知不覺中冒頭。

“蛇佬腔，默然者。沒什麼好想的。最多最多，因為斯萊特林缺人了，臨時拉了一個泥巴種。”

“不。不止這些。”

他們已經走到水管正下方，隻待用某種咒語一起上去。

“做事目标明确，為達成目的無所謂手段。野心大到沒人知道你要幹什麼……天生的斯萊特林。純血？貴族？啞炮？泥巴種？”

斯内普嗤笑一聲。

“十幾年前我會這樣想。”

……

差一刻鐘到七點，菲伊站在公共休息室門前，還在思考麥格教授的話。

事情是這樣的。

從密室出來後，斯内普早已經拿着他寶貝的魔藥材料不知所蹤。麥格教授喊着“你怎麼敢，西弗勒斯！你看她渾身都是濕的”，然後給她仔仔細細施了讓衣服一秒烘幹的咒語。

她們路過走廊時，一陣微風吹得菲伊打了個噴嚏，麥格教授就又數落起魔藥教授。

“我打賭，西弗勒斯根本沒發現你頭發都濕了……他對你用清水如泉了嗎？”

“沒有。隻是他在檢查筆記本時，我躺在地上睡覺。地上有水。”

麥格教授用手撫摸着菲伊的後背，連同已經烘幹的長發。手法無敵專業，像是在給貓貓狗狗順毛。

“躺在地上？哦，梅林，他用的統統石化，還是速速禁锢？”

“速速禁锢。”菲伊誠實回答。

“速速禁锢。”麥格教授重複着，眉頭緊鎖，看起來憂心忡忡。“我不能想象，怎麼能放心……以後……是不是錯誤決定……”

“什麼以後？”

“嗯？西弗勒斯沒有給你說嗎？”麥格教授的眉頭皺得更緊了。“我說不合适，那等他告訴你吧……對了，換睡衣就行。宴會大概率會開一整晚。”

總之麥格教授離開後，菲伊又在門口站了兩分鐘。原因很簡單，她不知道最近一個月，公共休息室的口令是什麼。菲伊不知道做什麼好，幹脆翻看自己的筆記本。

這一學期至少教會她一件事情，那就是筆記本一定要好好保管，最好做幾份備份，以免丢筆記本像丢魂一樣狼狽。這個世界對她潛移默化的記憶影響最為緻命，因為除了筆記提到的東西，她什麼也不知道——甚至想不起來自己曾忘了什麼。

她把破掉的斜挎包拿在手裡，墊在筆記本下。正看到暑假後即将發生的小天狼星出逃劇情，公共休息室的門突然打開了。

一時間，一片短暫安靜。

站在門口的，是她不怎麼說話的另一個室友，臉圓圓的格拉西娅·沙菲克。公共休息室的雕花椅子上坐着不少熟面孔，包括卡羅、特拉弗斯，甚至還有馬爾福、克拉布和高爾。大家都穿着得體的睡衣，其中不乏流動着光澤的真絲睡衣。

格拉西娅·沙菲克局促地拽了拽米黃色棉布睡裙的袖子，側過身匆匆走出去，給菲伊空出一條路來。

從這一群人的目光中走過，其實蠻恐怖的。古怪的是，他們對她的态度似乎好了不少，具體表現在卡羅沒有一上來就挑釁。

菲伊一路走到自己寝室門口。門把手上的小蛇白天會盤繞在門外，綠色的眼睛熠熠生輝。知道自己是蛇佬腔後，她反而不敢招惹這東西，隻能小心翼翼用兩根手指，拈起門把手。

格林格拉斯坐在自己的床邊看書，笑着和她打了個招呼。

“為什麼——”

“在想為什麼特拉弗斯不找你麻煩？”格林格拉斯彎彎眉眼，“因為萬聖節的事，大家都知道了。”

“斯内普教授說，當時你在門口發現了蛇怪，就用整蠱道具變出默默然吸引注意，自己卻不小心被蛇怪石化了。為此，斯萊特林加了足足二百分。特拉弗斯他們不敢怎麼對你的。”

菲伊張了張嘴，有點說不出話。

感覺很奇妙。這種獎勵不僅僅是幼兒園哄小孩子的小紅花貼紙——它更是一種認可。

菲伊，作為一個霍格沃茨的小巫師，一個斯萊特林學院學生，因為試圖保護大家的行為被看到了，所以獲得了二百分的嘉獎。

聽起來很像回事，仿佛菲伊真的是這個團體中的一員似的。

她開始有點明白某些遊戲的代入感了。

努力、付出，進而獲得回報。物質上暫且不論，馬斯洛需求層次中的生長需要（高級需要），顯然借此得到了滿足。

唯一的問題是，她受之有愧。

菲伊晃晃腦袋，把床簾拉上，開始換睡衣。一套淺藍色加白色雲朵裝飾的睡衣。這件也是在對角巷買的，摩金夫人在給她改校服袍子長度時，順便把睡衣的褲腿截短了一節。

當時她穿着長度剛剛好合适，現在，褲腿卻莫名其妙往上縮了一點，露出細瘦的腳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