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伊這時候才看到，他手裡提的東西，是一個巨大的鳥籠。斯内普的黑袍子把它幾乎擋嚴實了。他把籠子放在三人之間的地上，籠子裡，一隻灰撲撲的、長有尖尖耳羽的小貓頭鷹正在上蹿下跳。

菲伊的大腦停止了轉動。有一個答案呼之欲出。

“這是……？”

“橫斑腹小鸮，給你的。你的鼻涕蟲死了。鄧布利多教授的主意，為了表彰你對學校的貢獻。”

“但這是斯内普教授付的錢。”鄧布利多說，“順便一提，他還把你的助學貸款還清了。”

“我們還托人查了查，英國福利機構并沒有你的任何信息，也沒有任何丢了孩子的父母曾在麻瓜的警局——警局，是這麼叫嗎？總之沒人報失蹤案。我們了解到，你目前沒有與任何親屬取得聯系，對嗎？”

“是的。”菲伊機械性地回答。

“那麼，給你的名字後面添個斯内普的姓氏怎麼樣？這樣你暑假就可以住在斯内普那邊，他會教你如何控制自己的情緒、避免默默然發作，也會教你一些巫師世界的常識……”

鄧布利多在說什麼，菲伊已經有點聽不見了。她反複告誡自己不要顯得太高興，因為歸根究底，鄧布利多和斯内普需要看住她身上的默默然，才會不得已提出這個方案。可是她的動作快過大腦，笑容已經出現了。

菲伊隻好用兩隻手壓住上揚的嘴角。

“需要我再互相介紹一下嗎？應該不需要——啊，還是介紹一下吧。西弗勒斯·斯内普，這是菲伊·斯内普；菲伊·斯内普，這是西弗勒斯·斯内普。”

鄧布利多鄭重其事拽着兩人的手。

“認識了吧？好，握個手。再簡單不過的領養儀式了……改天去魔法部登記一下。這種特殊情況，我已經和福吉提前說明了。剩下的時間，你們可以自己聊聊。”

“老年人到了睡覺時間了，對吧？”

他“砰”地把門關上走了，留下兩人面面相觑。牆上挂鐘剛剛指向七點半。

屋子裡良久沉默，小白鼠吱吱叫個不停。

桌子上那瓶小小的“波特牌洗發水”自己飄起來，菲伊的視線就一直追随着塔，直到它昂首挺胸像個士兵一樣，在櫃子裡站好。斯内普突然開口，吓得菲伊一個激靈。

“如果你膽敢把今天看到的說出去——”

菲伊局促地立正了：“永遠不會！我還可以繼續幫您處理藥材，教授——”

話一出口，他們都停下來片刻。“professor”這個稱呼引起了新一輪思考。

“以後……我應該，呃，怎麼稱呼您，教授？”

斯内普的臉更黑了，“Professor Snape，或者随你的便。”

于是辦公室裡又陷入讓人腳趾扣地的沉默。斯内普開始翻看手上的幾封信，菲伊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直到籠子裡的橫斑腹小鸮又一次發出大叫。

“你還在這裡幹什麼？帶上你的聒噪貓頭鷹滾回去睡覺，現在！”

菲伊克制住了撒腿就跑的本能，勇敢把鳥籠往斯内普臉前湊。

“最後一件事。給它起個名字吧，教授。”

斯内普相當不耐煩地看了眼她，卻意外沒有說出拒絕的話。“确定？”

“我已經有名字了，但貓頭鷹名字當然要教授你來起。什麼都行。你說它叫什麼，它就叫什麼。”

“Clamor（喧鬧）.”斯内普重新拿起一封信看，“好了吧？拿走。回去睡覺。”

“好了。教授再見！”

斯教還是有點冷幽默在的。菲伊一樂，咧開嘴，像個富有的小偷一樣，抱着克萊默的大籠子跑了。

……

學期的最後幾周，整個霍格沃茨快樂得像在做夢。沒有了期末考試的壓力，所有能曬到初夏陽光、又不至于太熱的戶外，都擠滿了無所事事的學生。

菲伊姑且不在他們一列，因為從萬聖節被石化了半年，要補的功課格外多。鑒于盧娜的思維過于跳躍，菲伊請了格林格拉斯幫她補習功課。為了方便讨論，她們通常坐在禮堂。

“實際上，我不知道有什麼必要。”盧娜玩着菲伊的頭發，懶洋洋地說。

“還有幾天就放暑假了，不會考試，不如趁着這段時間在圖書館看看别的書。”

“你是指《神奇動物在哪裡》？”格林格拉斯打趣。“你居然還沒有背下來這本書嗎？”

盧娜沒吭聲，但她膝蓋上放的書已經暴露了一切。

格林格拉斯還在耐心講解一段無聊的魔咒理論，盧娜夢遊一般，丢下一句“我要去看巨烏賊”就離開了，留菲伊在書海裡泅遊——笑死，根本遊不動，隻能大口噸噸噸喝水。

格林格拉斯講到一半，停下來喝了口水。

“我聽說了。”

“什麼？”

“菲伊·斯内普。”格林格拉斯笑笑。

“我爸爸收到了斯内普教授的信。暑假時候，我們和帕金森、馬爾福家應該還要見上一面。雖然每年純血貴族聚會，我都沒見過斯内普教授；但收一個養女算是大事了，他應該會去。”

“不要緊張，你不會那種上流禮節也很正常。斯内普教授肯定會找人教你的。本來我還擔心，暑假邀請你去家中，爸爸肯定會不同意；這下你成了斯内普教授養女，他說什麼都不會不同意了。”

陽光很燦爛，透過禮堂窗戶照進來。菲伊對着那片絢爛色彩眯了眯眼睛。

格林格拉斯是真的為她開心——但菲伊聽着，卻有點開心不起來。這裡果然是斯萊特林。“純血”、“貴族”、“上流”、“禮節”等等概念，對一個小姑娘來說，居然已經根深蒂固。

格林格拉斯謙和、有禮、低調，但這并不是因為她從來對所有人一視同仁。是她嚴格的家教，出于人際交往的禮節，讓她不把這種高低貴賤的排序表示出來。

“身世”觀念仍然會潛移默化地影響着她的交友選擇，就像她會擔心父親不讓菲伊到家中做客。

菲伊伸了個懶腰。

“哎呀好麻煩，這些就暑假再想吧！不過哪怕不去聚會，暑假我也會争取找你玩——甚至哪怕沒被斯内普教授收養，我也想找你。我有沒有姓氏，可不能影響我們是不是朋友，對吧？”

抛開這個小插曲不提，每天上上課，幫斯教處理魔藥，再喂喂小白鼠，日子平淡又美好。菲伊翻開筆記本，幾乎沒有需要往上寫的東西。她唯一需要做的事，就是偷走老鼠斑斑，提前把小矮星·彼得這個不安因素控制住。

霍格沃茨特快列車将是一個“行竊”的好場所，菲伊甚至已經往行李中打包了一個玻璃罐，打算臨時充當斑斑的住所。

到時候，菲伊隻需要保證和金妮坐在一個包廂，托金妮帶自己去找羅恩，看看羅恩的老鼠就行。然後，珍藏了一個學期的費力拔見水開花煙火将大出風頭、吸引注意，斑斑會被趁亂藏在罐子裡……

算盤打得劈裡啪啦響，萬事俱備隻欠東風——

“霍格沃茨特快？你不需要坐。”斯内普說。“走霍格莫德，用飛路粉。”

菲伊在站台上幹笑兩聲，揮手和一衆同學告别。斯内普完成了保證學生上車的任務，轉身大步流星走在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