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說你和斯内普教授。你應該把這些都告訴他。他還是你的養父,對吧?你們不能一直這樣。”
菲伊痛苦地呻吟了一聲,把頭往桌子底下埋。
“我親愛的善解人意的盧娜,不要提他。我已經說過無數遍了,我們沒有什麼矛盾。你不覺得,我們現在的相處模式很舒服嗎?誰也不用看誰的臉色……”
“如果你指的是,斯内普教授把你當透明人的話,哦,我當然不覺得。”盧娜用一種沒心沒肺的、高興的聲音回答道。
“我和我爸爸從來不會這樣。”
這次吵架,比此前任何一次都嚴重。
自從聖誕節假期到現在,整整五個月,斯内普沒有給過菲伊一點好臉色。準确地說,他沒再看過菲伊一眼。
她在課上驚才絕豔地完成了絕佳的一鍋藥水,斯内普隻會視若不見地走過她,去表揚她旁邊的阿斯托裡亞、格拉西娅,等等等等。
菲伊嘗試過故意讓膨脹藥水四下飛濺,斯内普也不批評她,仿佛膨脹藥水是自己飛出來,讓布魯斯·卡羅的鼻子腫起來的。
“斯萊特林扣十分。”斯内普看也不看地說,“找個人帶卡羅先生去醫務室。”
課後一起研究“斯内普牌洗發水”、開小竈學習其他魔藥的特權沒了,教授現在甚至懶得罰菲伊留堂。他像個無懈可擊的夏威夷果,菲伊被完全排除在他的世界之外。
多麼标準完美的冷暴力啊。
菲伊打了個哆嗦。
她甚至懷疑,無論她做什麼,都不可能引起教授的注意——就像普通人類不會注意大腸杆菌的一生。
第一個月斯内普沒跟她說一句話,她稍有不習慣,但不願承認。第二個月,菲伊開始焦慮。到了第三個月,她把注意力轉移到學習和默默然控制上,自虐式地在圖書館從早泡到晚。
第四個月她發現,一種恐慌和不甘開始在心底生長。
她開始沒完沒了地想睡覺,以一種玩世不恭的姿态,變成了大部分學生都讨厭的類型——永遠上課睡覺,卻又永遠不落下任何功課。然而隻有菲伊的三個室友知道,她整晚整晚地不合眼,縮在公共休息室的壁爐邊。
斯内普教授偶爾在宵禁後到斯萊特林公共休息室查寝,權當她是嚴絲合縫、長在椅子上的某種裝飾品——
哪怕昨天她故意被馬爾福的咒語擊中,從嘴裡吐出肥皂泡泡直到半夜,斯内普隻是目不斜視地從她旁邊走了過去。
“别問了,盧娜。你可以,嗯,保持一點距離感的。如果我有不想提到的事,可以尊重一下我的隐私。”菲伊委婉地提醒。
小孩子是這樣的,有時候把握不住人際交往的适當距離。她得提醒一下——
“但你是我的朋友。”盧娜把她從桌子底下撈出來,“沒有人會眼睜睜看着朋友不高興。你真的很在乎斯内普教授。”
盧娜捧着菲伊的臉,笑眯眯地看着她。她像洋娃娃一樣精緻,又像仙子一樣靈動。多可愛的小姑娘。
菲伊安撫地拍了拍小女巫的頭頂。
“有嗎?我覺得沒有。”
“當然有,”盧娜唱歌一般地說,“顯而易見。我很奇怪你自己為什麼發現不了。”
“但凡你分出平時十分之一的聰明才智,來看看自己,你就知道了。你确實把書背得滾瓜爛熟——但你不快樂。”
她托着腮幫子想了一下,又補充道:“我好像很少看見你開心。”
“被年僅十二歲的孩子當了情感導師”,這樣的念頭讓菲伊覺得荒誕。她開始有點生氣。但隻需要仔細一想,菲伊就不得不承認,盧娜是對的;她自己的憤怒,來源于惱羞成怒。
“好了,我帶你去找龐弗雷夫人。”盧娜說。“高興點,你會好起來的。”
……
龐弗雷夫人說,她發燒是因為吐了太多肥皂泡。(“我想也是,我吞下去了不少。電解質紊亂加腸胃炎。”菲伊表示,“加上睡眠不足導緻的抵抗力下降,還有趴在桌子上睡覺吹穿堂風。”)
盧娜對她知錯不改的行為表示強烈譴責,并且不顧菲伊的勸阻,寫了一封信告訴洛夫古德先生。
于是,複活節假期後的那一期《唱唱反調》,刊登了一篇關于睡眠重要性的文章。克萊默和養好傷的布萊絲柯一起帶來了一個包裹,裡面全是各種各樣的香草,還有洛夫古德先生的一張字條。
“這些據說可以促進睡眠。我爸爸還建議你試試無夢酣睡劑,但他說,不要多用。”早飯時候,盧娜從拉文克勞長桌跑過來。
布萊絲柯很快地和克萊默學壞了,兩隻貓頭鷹一起站在菲伊的頭頂互相大喊大叫。斯萊特林長桌的衆人側目而視,自覺地遠離了兩個怪人。
“别鬧。别鬧!”菲伊安撫着頭頂兩隻逆子,接過包裹和紙條。一股混合的馥郁香味撲面而來。
“謝謝你,盧娜。我會——”
她的頭皮忽然一陣劇痛——克萊默和布萊絲柯打起來了,鳥爬架菲伊不幸遭受戰火波及。她憤怒地伸手,揪下來一個小毛團子,克萊默讨好地用喙輕輕碰它。
“到底怎麼啦?”
“它倆都想讓對方給自己梳毛。低頭等了半天,結果都不動。”盧娜把布萊絲柯也抓了下來。
她伸出手臂,讓兩個小家夥在上面排排站好。“好了,梳毛吧。”
兩個小貓頭鷹不約而同地低下頭,等待對方先幫自己撓腦袋。
“動啊,動啊,克萊默。你先幫幫小布萊。”
兩隻鳥一動不動地僵持着,充耳不聞。突然間它們似乎達成了共識,同時轉頭看盧娜和菲伊。
“我真是受夠了。”菲伊放下刀叉,滿臉嫌棄道。
兩個小家夥春季換毛還沒完全結束,全身上下支棱着翻出許多絨羽。菲伊左右開弓,給兩個小家夥撓腦袋,直到它們滿意地眯起眼睛,咂咂嘴。
“去吧,去曬太陽。”菲伊最後呼噜一把貓頭鷹的背,很高興看到它們倆都不舒服地打了個哆嗦,抖着翅膀尖準備離開。
“快走快走,要不我揪你倆翅膀毛。”
克萊默最後咬了她一口,和布萊絲柯一起騰空,飛出了禮堂。盧娜忽然吃吃笑了起來。
“我想你還不知道——它們倆都不願意住在貓頭鷹棚屋。”
菲伊核對着今天的課表。周五,魁地奇總決賽,也就是格蘭芬多對斯萊特林前最後一天。上午和拉文克勞一起上草藥,下午和赫奇帕奇一起上黑魔法防禦,和格蘭芬多一起上變形課。
“那它們住哪裡?”菲伊漫不經心地問。“你知道的,我幾乎不給别人寫信。克萊默也就每天早上自己來找我一次。”
“它們在禁林外邊找了個樹洞。”盧娜似乎覺得很好笑,“每天都要因為誰給誰梳毛打一架。”
哦,離開集體宿舍,自己在單位外邊租房了啊。菲伊漫不經心地想。三秒後她反應過來,開始感覺不對勁。
克萊默無疑是個小夥子。布萊絲柯……如果菲伊沒記錯的話,當時神奇動物園的店主說,它是個姑娘?
她突然有種自家豬拱了别人白菜的負罪感。菲伊仰頭喝掉最後一點南瓜汁,把書包甩在了肩上。
老天,等生米煮成熟飯了,再告訴盧娜吧。逆子,媽媽隻能幫你幫到這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