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個分區?”
洛夫古德先生正盯着票根上會動的掃把和金閃子。“什、什麼?”
“拿給我!”斯内普在人群中伸手,一把拽過了洛夫古德先生手裡的四張票。還好兩位老父親都夠高,像某植物大戰僵屍裡的高堅果。菲伊和盧娜站在他們旁邊,不至于被洶湧人流卷走。
“像竹子一樣。”菲伊湊到盧娜的耳朵邊。這個動作做得無比艱辛,因為盧娜比她高将近半個腦袋。“人為什麼要瘋了一樣長高?”
“和竹子一樣,為了照到太陽。”盧娜恍惚地回答,“我想是這樣的——或者為了一點新鮮空氣。”
斯内普很快從門票上獲得了想知道的信息,邁開腿往第三檢票口走去。菲伊暗道一聲不妙,因為穿着白袍的非洲巫師,像一群蝠鲼一樣(蝠鲼有群居習性嗎?),從他們之間遊過去了。
“為什麼大家不直接幻影移行到自己位置上?”盧娜苦惱地問。
“因為巫師的管理方式,是從麻瓜那裡學的。哦,不如說,所有合理的社會都會推導出同樣的管理結果。”菲伊随口道。
“快來,跟上……我真希望教授能記得,我這個高度隻能看到一大片後背。”
等到菲伊拽着盧娜,盧娜拽着洛夫古德先生,三個人經曆千難萬險擠到第三檢票口時,斯内普雙手抱臂,面色陰沉。
說實話,他這件純黑色風衣穿起來,和巫師袍也沒有什麼太大區别。斯内普好像永遠不會熱一樣,頑固地把扣子扣到最上一個,隻露出白色内搭領口的邊。不僅教授的巫師袍有一排袖口,他穿個風衣,也要把袖扣别上,正經得仿佛下一秒就能站在教堂當神甫。
菲伊最感動的事,莫過于教授尚有一絲審美良知,沒有把風衣的腰帶結打在正中央。
眼下,不知道哪個路過的熊孩子幹的好事,本就難看的結被扯松成一團。菲伊拼命忍着笑提醒他。
“……不,教授。我可以幫你打好結……這樣你就可以一直抱着手臂了。”
斯内普陰沉的面色似乎有了一絲松動。但他很快把想笑的感覺壓了下去,果然抱着雙臂沒動。
“我——永遠——都不可能——再來這種地方。”他斜着眼看菲伊整理結的形狀,說。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他們乖乖地排起了長長的隊。由于每個經過的巫師,都必須走過由探測魔咒組成的,像一片水幕一樣的東西,隊伍的移動慢到難以想象。
“這隊比我的命都長。”菲伊歎息。“為什麼那邊就沒人?”
“當然因為那裡是貴賓檢票通道——啊,你看,是哈利!”
啊。菲伊望過去,看到了那群非洲巫師的後背。她隻好一邊向盧娜陳述“青春期是人體格生長的第二高峰”、“一年能長三到四英寸”等等解釋——比起解釋,這些更像是無望的自我安慰——一邊卯足力氣跳起來張望。
确實是他們。
韋斯萊先生領着一群人,包括哈利、赫敏和小天狼星,正讓一位穿着魔法部紫色袍子的女巫師檢查門票。一大群人幾乎沒有停頓,立刻魚貫而入。
菲伊聽見那位魔法部巫師喊着:“一等票!頂層包廂!”
“他們也不需要安檢,對嗎?我是說,不需要走過那一堆探測魔咒?”
盧娜搖了搖頭。“當然不用。不過這些探測魔咒也沒什麼用。隻能探查那些特别危險的東西,或者被詛咒的器物。哦,對了,還有隐形獸毛織的那種隐形衣。”
“防止有人逃票喽。”
很好,菲伊想。萬惡的特權。
不出二十分鐘,就會有一個叫做閃閃的家養小精靈通過那個貴賓檢票通道。然後,因為貴賓通道不需要安檢,披有隐形衣的小巴蒂·克勞奇,就會順利而無人懷疑地坐在包廂裡,甚至偷走了哈利的魔杖。
“到底是誰在看不起韋斯萊家?”菲伊苦惱地問,“普通巫師家庭真的能搞到魁地奇世界杯的一等包廂嗎?——看看他們恐怖的社交能力!”
将近半個小時後,四個人終于坐在了位置上。菲伊和盧娜緊挨着坐在中間,兩位成年人坐在兩邊。
平心而論,他們的票已經很好了。就在頂層包廂的正下方,視野開闊,兩邊球門都盡在眼底。
正對面有塊巨大的黑闆,上面不斷閃現金色文字,就好像有一隻看不見的巨手在黑闆上龍飛鳳舞地寫字,然後又把它們擦去。世界杯賽事的贊助商們在上面輪番亮相,粉墨登場。
菲伊盯着它,直到所有廣告詞都播了一遍。
“你真的不讓我去賭球嗎,教授?給我一百個加隆,我能在這場球結束後把它變成一千個——甚至一萬個。”她往斯内普那邊偏頭,悄悄道。
“想都别想。”
“為什麼呢?我不可能輸光,而且也不會賭很大的數目。”菲伊假裝哀歎。“不會有人不喜歡金加隆吧。”
她聽見斯内普過了一會兒才開口,語氣像場館裡的燈束一樣輕飄飄。“因為……事情不可以做得太絕。你一直不知道這個道理。”
看來教授隐約明白,她能預測球賽的結果。賭球的人,就應該做好結果不合預期的心理準備。但這種大衆意義上的心理準備,并不包括一個提前知道結果的人,拿着1:20甚至更高的恐怖賠率,和他們押一個可能性很小的荒謬結果——愛爾蘭勝,但保加利亞抓到金色飛賊。
菲伊大可以把錢都給韋斯萊雙子,讓他們幫忙下注。毫無疑問,他們會賺得盆滿缽滿。然而,沒有多少人能承受這種超高賠率的反噬。她不憂心那些人會不會因為賭輸傾家蕩産,她隻是擔心自己因為這件事被記仇。
“實際上,我已經下注了,一加隆。找韋斯萊雙子幫的忙,我想他們把錢給了盧多·巴格曼。”
菲伊聳了聳肩。“按道理,巴格曼先生不接這種太少的賭注,但韋斯萊雙子說,他們決定信我一次,跟着我押十個加隆。其他錢他們買了愛爾蘭赢。”
“我想用這筆錢買套禮服。不夠我就再添點。”
“你終于開始對你的禮服不滿意了?”斯内普危險地眯起眼睛。
由于即将開學,魁地奇比賽要進行多長時間也不确定,他們在來營地前幾天,就在對角巷完成了采購。清單上寫着需要一套禮服,當天兩個人在摩金夫人長袍店速戰速決,盡管關于裙子的長短起了一點點小争執——
不顧勸阻,菲伊執拗地拿下了一條下擺超過小腿的裙子。打包之前,她粗略地把裙子放在身上比了下長短,十分滿意地完成了用時一分鐘的采購。
“等到開學第一天,龐弗雷就會派貓頭鷹找我,因為你踩到裙擺磕掉了兩顆愚蠢的大門牙。”斯内普當時說。“而你甚至不願意試穿一下!到底為什麼?”
為什麼?為了遮她腿上的疤。
菲伊記得她當時惱羞成怒地辯論,說,用不着半年她就能再長兩英寸,怎麼着也不會被裙子絆死。
一個人從沒給女兒挑過禮服,另一個人則從沒讓父親幫忙挑過禮服。兩個人半斤八兩,經驗少得可憐。除了長短,他們對款式和細節一概不論,踩着風火輪一樣出了店面。
以至于到了最後,誰也沒想起來,教授也需要禮服,而且他顯然是那種一套像樣西裝都拿不出來的人。
想到這裡,菲伊翻着日記本笑出了聲。
“當然不是。不是買給我的——到時候就知道了。”
他們的位置在包廂的第一排,盧娜離開了座位,趴在欄杆上興緻勃勃往下看。四面八方都是巫師,認識的、不認識的,來自世界各地。
一個個包廂像一個個小抽屜,仿佛有看不見的巨人能輕巧地抽出一盒興奮蹦跳的小人,因為他們都是這個世界的積木玩具。宏大的熱鬧是無休止冒着泡泡的氣泡水,裹挾着不安分的刺痛沿食道一路向下,最後在舌面留下寡淡尋常的後味。
“我不想知道得太多。”菲伊在刺目的燈光中把藍灰色的日記本裝進随身的小包,閉上眼,“期待值和驚喜感太重要了。”
……
菲伊沒機會感傷太久,盧多·巴格曼開始講話了。觀衆們立刻爆發一陣歡呼和掌聲。他們對面的黑闆上,最後一行廣告字被抹去,換成了比分:
保加利亞:0;愛爾蘭: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