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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如果(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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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琦琦一眼就認出那本發黃舊書正是她費老大功夫捏着鼻子從廁所垃圾簍裡撿出來的,她下意識地掩住口鼻,嫌棄道,“這什麼寶貝啊?你還給它包書皮……”

“你撿的,你不知道?”方南山反問。

“不說就算!”司琦琦故意挪開一尺,“那麼髒那麼臭,誰要看!”

方南山溫柔地翻開書,小心翼翼将書頁平展,仿佛面前的不是一本曆經滄桑還淪落過茅廁的舊書,而是一位皮膚嬌柔生活在玻璃花房内的豌豆公主,看得司琦琦雞皮疙瘩直起。

“它很幹淨。” 方南山輕撫書頁,毫不在意地說道。

司琦琦讪讪挪開手,果然,空氣裡傳來一陣淡淡清香,很明顯,書已被精心護理并使用香薰熏染過。

《王爾德童話集》。

“故事書啊,”司琦琦不由輕笑出聲,“這種低幼讀物還需要做筆記?”

“你看不懂。”方南山一點面子不給她留

司琦琦臉一黑。

“我也不能全懂。”

那聲音聽上去無能為力,不過多少讓司琦琦高興了幾分。

雖然得到了安撫,但司琦琦茂盛的求知欲在同一刻被強烈激發,她好奇地瞄向泛黃書頁上的墨色英文,咦,這單詞不難啊,我好像能看懂。

循着黑色鋼筆字迹,司琦琦的目光慢慢往上挪,男生一筆一劃寫得專注而認真,那種認真,和解數學題不一樣,他的眉眼之間好像有一點,深情?

司琦琦趕緊拍了拍腦袋,韓劇看多了吧!

“寫這麼多筆記,準備給小朋友講故事?”司琦琦哼唧了一聲。

“嗯。”

他居然“嗯”!開什麼玩笑!

方南山沒有開玩笑,那位小朋友點名要聽《自私的巨人》。

她說,要是沒有你念故事,我可能一整晚都會睡不着。

她說,謝謝你。

說這些話時,是早晨,她的情緒已趨于平靜,不像昨天半夜突然接到電話時那般淩亂,吱吱呀呀的哽咽聲,抽泣聲以及混亂不清的鼻音混作一團,吓得他差一點兒直接沖去她家。

雖然電話很長,其實她并沒說幾句。

“師公去世了。”

“我爸回雲州了。”

“我睡不着。”

他想不出其他能哄她入睡的方法,隻好捧起手邊的《王爾德童話集》,“我讀故事你聽。”

他選的是《快樂王子》,讀的時候還擔心故事不夠長,結果沒讀兩頁,電話那頭就沒了聲音,随後是輕微的不能再輕微的鼻息。

安靜而有節奏,方南山聽了好一會,才安心地挂掉電話。

上學路上,方南山特意繞路帶小島去吃了一碗米粉,兩人身上吃暖和後,決定推車走一段路。

小島說起了師公,餘舟的點心師父。

顔家阿公顔廣輝,是雲州老字号點心鋪子雲中樓的主理人,餘舟是他的關門弟子。聽雲姨說,顔家阿公最早也沒打算收餘舟,總覺得這個瘦茫茫的斯文人風一刮就倒,連個面團都揉不了。師公不同意,餘舟便每日去求,他等在後廚與後門的拐角處,像一隻柱子。師公也不是容易撼動的人,既然餘舟不吭聲也不礙事隻是靜等,師公便當他空氣,不見他。這樣過了小半年,一個暑假午後,負責收銀的裴姨突然沖進後廚抄起擀面杖發瘋一樣滿場追打她五年級的小兒子,整座酒樓雞飛狗跳,所有客人全圍上來湊熱鬧,好不容易穩住裴姨後,大家才發現引發母子大戰的竟然隻是一道數學題。

兒子暑假作業不會寫,便問媽,媽不會做,又趕上收銀高峰,脾氣一急便罵兒子蠢笨白去學堂浪費她錢,兒子不服反罵母親沒本事,一來二去,兩人誰也不讓誰,便鬧了起來。

方南山好奇,什麼數學題?

小島讪笑,雞兔同籠。

方南山也忍不住笑出聲,小島繼續道,但凡當日有個小學數學老師在場,也輪不到我爸什麼事兒,偏偏整座酒樓沒一個人會。

餘舟兩三句話教會了那孩子,顔家阿公不由多問了一句,你念過書?餘舟不算蠢笨,答北大數學系畢業。顔家阿公一聽,便起了心思,因為那時他的寶貝獨女剛念高三,學習成績慘不忍睹。顔家阿公想出一個主意,若餘舟能輔導他女兒,助她考上大學,便收他為徒。

“一年後,餘舟成功拜入顔家阿公門下學藝。此後十六年,雲州狀元北大學子教書先生餘舟不見了,活下來的是點心師傅餘舟。”

方南山發現小島說起父親時,直呼其名,冷靜地如同一個清醒的旁觀者。

“叔叔為什麼要學做點心?雲州的點心鋪子應該不少,為什麼非得拜顔家阿公為師?”

小島表情變得堅硬,言語開始艱澀,她不急于回答,時間還早,路還長,她決定把東拼西湊聽來的故事說完。

餘舟的命不算好,十歲那年,家人出海捕魚遇上台風,父母哥哥全部葬身大海,而他因為發燒卧病在床躲過一劫,從此開始孤苦生活。

說是吃百家飯長大,其實并沒有。雲澳灣上有一座老祠堂,祠堂門口是一大塊空地,小孩子喜歡聚集在那兒玩。那時候家家戶戶門都大敞,隻有到飯點才關上。所以臨近中午,各家各戶都會傳來喊吃飯的吆喝聲,每響一聲,就有一個孩子回家,一扇門合上。剛開始,會有孩子喊餘舟一起回家吃飯,漸漸地,他成了一隻皮球,一個累贅,沒有人再主動帶他回家。當整片空地隻剩下他一個人時,他便坐在祠堂口等,如果運氣好,會有人給他一口剩飯。

幸好七公在。

七公教會餘舟洗衣做飯,生活自理,教餘舟捕魚捕蝦,帶他去雲州大市場,教他怎樣賣海貨,還把賺的錢全部留給他。發現餘舟聰慧,是讀書的料,不顧族人反對,四處求人送他去雲州念書。

“七公和我外婆很像,”方南山心頭湧起一陣熱,“授人以漁,不渴望回報。”

小島笃定地點頭,“七公不僅幫餘舟,他也護我,所以小時候,他是我心中的奧特曼。”

如果七公是你的奧特曼,那外婆是我的誰呢?

一定是菩薩,方南山暗想。

高考放榜那天,整座雲澳灣張燈結彩,舞龍舞獅,餘舟被架進祠堂,站在小時候他常坐的那個門檻旁,他被強行圍上光宗耀祖的绶帶,繞島遊行一圈。不管認識還是不認識的,一一上前來打照面,字字句句皆在點他,你可在我家吃過飯,别忘!

“瞧瞧這幫人!都指着餘舟日後報恩呢,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米粒之恩,金元寶也不夠!”

方南山抿起唇角,千斤重的話題當四兩講,你總是有這本事。

“他們還做了什麼事,讓你這麼生氣?”方南山問道。

小島忽然輕松了幾分,以前她恨恨地大罵雲澳灣那幫族人時,輕易不發火的餘舟也會厲聲制止她,而現在身邊這個人,不僅不阻止她,還會為她辯解。

要是有一天她去放火,他一定會遞把柴!

他們開始意識到原來讀書真的可以改變命運,而且自大得以為隻要念書,個個兒能上清華北大,為了實現這個宏大目标,首先雲澳灣需要一座學校,一個老師。

餘舟還沒畢業,他們便逼迫七公把他帶回雲澳灣,要讓餘舟報養育之恩。

“大學畢業後,餘舟回來了,和江今一起,就是我媽媽。同是北大英文系畢業,我媽原本以為會被熱情接受,但結果卻截然相反。他們不喜歡我媽,說她是外面的人,還要趕她走。再後來,你知道的,我媽生我時碰上台風,大出血卻去不了醫院,白白葬送了一條命。餘舟不堪一擊,終日渾渾噩噩,直到七公把他送出島。上岸前,七公說,去吃點東西,吃飽後去找工作,然後把日子過下去,把小島養大。”

“你剛才問我的問題,拜師那天,顔家阿公也問了。”

“餘舟答,我太太去世前一天很想吃雲州樓的菠蘿包,可惜外面刮台風,渡船全停了。”

“是我媽的遺願。”

方南山久久沒說話,他想,那個女人如果當時留在北京或回到江城,她完全可以擁有另一種更為平坦安定的人生,可是命運的洪流啊,四處奔騰卻常常不能順人心遂人願。

兩人行經一處風口,冷風猝不及防地迎面砸來,将小島散落的發絲劈頭蓋臉一頓亂吹,胡了小島一臉,還有幾絲纏進了唇齒之中。

這邊小島才理好,那邊冷風又是一頓撩撥,三番四次後,小島恨不能去四美發廊刨個光頭。

方南山忍不住伸手撫了撫,将一縷亂跑的發絲輕輕撩至而後,說也奇怪,那妖孽的風竟然不刮了。

小島冷不防打了個寒顫。

方南山倉促收回手,解下頸間白色圍巾,溫柔地将它纏繞在小島脖頸間,“圍上。”

小島搓搓松軟的羊毛,将大半張臉埋入其中,沖他甜甜一笑,“好暖和。”

從半夜突然接到小島的電話開始,聽她啜泣傾訴,哄她入睡,夜裡輾轉反側地擔憂,一大早去她家樓下等她,再陪她吃早飯,方南山的心一直繃的緊緊的,不敢有一絲放松,直至剛才她嫣然一笑,他才有那麼一點腳踏實地的感覺。

好似蜜糖融于山間,甜膩地漫過山野,将他整個人裹了進去。

小島似是很喜歡這條圍巾,雙手不停地搓來搓去,待摸夠了她才說道,“我媽媽也有一條一模一樣的,但回江城時,不巧弄丢了。”

“這條是我外婆織的,你喜歡就留着吧。”

小島沒有拒絕,她乖巧地點點頭,還使勁地嗅了嗅。

真好聞呐!

圍巾很長,即使團團繞過幾遭,仍像兩道尾巴鼓鼓囊囊地挂在胸前,方南山幹脆将小島擺正,然後端端正正地将兩條大尾巴繞過脖頸系成一個結。

想到這裡時,方南山忽地轉向司琦琦,目光警覺:你該不會都瞧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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