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遠不理她,站起身,對身旁的黑衣武士道,“十二,你領一隊人馬,挑你最得力的武士,随我出城。”說罷,也不理會吵嚷的妹妹,徑自走出了水榭。
走到幾道回廊,他停下腳步,回身見那叫花子還傻傻的站在水榭裡,沒有跟上來,心裡莫名有些煩躁,轉頭對十七吩咐道:“帶上那傻兔子。”
十七自然知道他說的是誰,忙回去叫阿葵。
阿葵正自悄悄打量着宋嬌蘿,後者一時跺腳,一時咬唇,眼裡亮亮的,好似要哭,可總沒有眼淚落下來。身旁兩個婆子圍着她,時而伸手去拍她的背,時而去拉扯她的胳膊,時而去摸一摸她的頭發,好似她是個木偶娃娃。
阿葵覺得很有趣,好奇這女孩兒和婆子們在做什麼遊戲。在北疆,她從不曾見人這般作态。
忽的,女孩兒不跺腳了,兔子似的蹦蹦跳跳,一直跳到了她面前。
“喂,你為什麼不束發?”宋嬌蘿問,皺着鼻子,眯着因為哭過而發紅的眼睛,像在扮鬼臉。
阿葵心裡覺得好笑,咧嘴笑了。
宋嬌蘿一拍手,“我知道了!你是蠻子對不對?蠻子都不束發,就這麼披着頭發在泥地裡打滾,跟貓狗似的。”
阿葵立時不笑了,她瞪圓眼睛,反駁道:“我不是蠻子!”
誰知女孩并未和她針鋒相對,隻是淡淡地“哦”了一聲,還輕輕點了點頭。她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了。
“那你叫什麼啊?”宋嬌蘿問。
她猶豫了片刻,說出了自己的名字:“阿葵。”
“阿葵?真好,是葵花的葵嗎?”
阿葵點頭。
十七來叫她時,她頗有些戀戀不舍。宋嬌蘿和她年歲相仿,性子活潑,問過名字後,又誇她長得好,還颠三倒四地講了不少趣事。比起那個始終冷臉相對的少年,她更喜歡同這叽叽喳喳的女孩兒在一處玩。
可是她得跟着少年,她得照男人說的做。
她被領着穿過園子,一路來到了大門外。門外的石階下,停着一輛花梨木馬車,馬車後是一色的黑馬,黑馬上,黑衣武士持刀而坐,一手按着刀柄,一手握着缰繩,等候着主人的号令。
十七為她掀起簾子,請她上了馬車。車廂裡空落落的,車簾變厚實了,地上鋪着的地毯換成了白色,織錦坐塌的花樣也不同了,連引枕也變了個模樣。她坐到軟塌上,小心地環顧四周,忽然想,這是一輛新馬車。
不多時,少年踏入了車廂,他換了裝扮,一身利落的黑色勁裝,腰間的束帶上鑲着白玉,足下踏着長靴,腕間套一對閃閃發亮的銀護臂。他背靠着引枕,長腿一直伸到她腳下,幹淨的靴面上繡着奇異的獸,神氣活現,阿葵看得有些呆。
少年眉頭動了動,冷冷地道:“你在看什麼?”
阿葵擡眸,瞧了瞧他的臉,那張臉倒沒什麼變化,嘴唇薄薄的,唇角向上,似乎随時都等着拿話來譏諷她。
“我們去哪兒?”她問。
少年不答,反問道:“你是在何處看到白狼的?”
阿葵問:“你找白狼做什麼?”
少年抱起手臂,道:“吃了我的包子,卻不肯回我的問話麼?”
阿葵張了張口,欲言又止,半晌,垂眸道:“我帶你去找白狼。”
*
朔風裹着雪花,在天地間呼号起舞,馬蹄踏過雪地,濺起層層碎雪。馬車駛入了雪原深處,十裡外不見人煙,連一棵樹也沒有。入目所見,唯有一片雪白。
阿葵放下車簾,轉頭向車内,道:“就是這裡,我們在這裡遇上了白狼。”
齊遠瞟了一眼窗外,問:“你如何确定是這裡?”
阿葵道:“我就是知道。”
兩人相對而視,眼中皆帶着點兒愠意。良久,是少年先移開了目光,“停車。”
随着他這一聲令下,馬車緩緩停了下來。少年跳下馬車,便有黑衣的武士替他牽了馬來。
他正待上馬,餘光瞥見馬車旁的女孩,轉過身來,朝她勾了勾手指,命令道:“你上來,和我同乘。”
阿葵朝他走了兩步,蓦地止住,搖頭,“我會騎馬,給我一匹馬,我要自己騎馬。”
十二垂首道:“姑娘,這兒沒有給孩子騎乘的小馬。”
阿葵道:“給我一匹大馬,我要騎大馬。”
齊遠翻身上了馬,不耐煩地道:“給她找匹馬。”
十二應了。
他忽的又道:“慢着。”
少年在馬上居高臨下地俯視着女孩,眼神頗有些玩味,少頃之後,他譏諷地說:“你想騎馬逃走,是不是?”
阿葵不答,隻是微仰着臉去看少年。
“你要是逃走,我也會把你抓回來。不過,在抓你回來之前,我會先拿馬鞭狠狠抽你一頓。”
少年的眼瞳裡滿是惡意,吐出來的每一個字都是那樣的冰冷,阿葵不由得微微打了個寒噤。
齊遠見自己的惡作劇得逞,唇角得意地揚起,“來吧,和我同乘一馬,别想着逃跑。不過,若是找到了白狼王,我就答應放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