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這麼稀裡糊塗的過去了,已到六月,臨近高考,這把火沒燒到他們,他們自己先焦了。
葉思文去了杭州參加美術集訓,臨走之前讓陳珂他們别來車站送她走,她怕自己憋不住眼淚,要是見到他們,她就不想離開了。
教室裡,陳珂撞了下曹志遠的肩,“葉思文明天就得走了,不和她說兩句?”
曹志遠停下筆,慢慢吞吞,“說……什麼?”
陳珂順勢坐在旁邊的空位上,“什麼都行啊,鼓勵她集訓加油之類的。”
“你們也會說嗎?”曹志遠扶了扶眼鏡,低垂的臉上,閃過一絲不明顯的羞澀。
陳珂敏銳地捕捉到,見他這幅什麼都不懂的樣子,想起葉思文之前支支吾吾的臉紅模樣,怎麼兩個人都和木頭疙瘩似的。
作為旁觀者的她笑了,說,“當然,隻是你的話說不定有奇效。”
窗外有幾隻麻雀停在樹枝上,叽叽喳喳地像在讨論為什麼這麼多人被關進鐵欄杆裡。
小測、周考、月考,校聯考……大大小小的考試取代了日曆的作用,桌肚裡已講過的試卷隻增不減,有時候甚至搞不清楚老師在課上講的到底是哪一套試卷。
餘照苔解完這一道數學題擡起頭,瞄了眼黑闆上方的石英鐘,眼前有點模糊,大概看見指針離十二這個數字還有一格多。
無論是在上自習還是在課間,教室裡依舊很安靜。
餘照苔寫完那幾套理綜試卷,周圍是唰唰地筆尖滑動紙張的舒緩聲音,催發着她的困意,剛好趁這來之不易的幾分鐘稍微眯一會兒。
等到陳珂輕輕拍着她的肩叫醒她,餘照苔才知道剛剛是最後一節晚自習,把要用的練習冊都裝進書包裡。
她揉了揉眼睛,去停車棚的路上,一直在想着今天晚上要完成哪些任務。今天數學卷子那道立體幾何思路有點卡,回去她得找點類似的題目練手。
停車棚在校外,往左邊的圍欄下,餘照苔又看到熟悉的身影。
已經是夏天,他穿着短袖長褲的校服,耳朵裡塞着一隻白色耳機線。她猜,裡面放的肯定是卡朋特的音樂。除此之外,右臂搭着一件長袖外套,是上次還給他的那件。
餘照苔在家試了很多洗滌用品,都沒有找到與他身上相似的味道,隻好作罷。
遊鴻見到她來,收起耳機線和mp3,推着自行車等她。
在餘照苔解車鎖的時候,從書包裡掏出一塊巧克力,撕開包裝,掰下一半,留下拿着不會髒手的包裝部分,遞給她。
餘照苔接過,咬下一小塊巧克力。
一切動作,都是這麼順理成章。
一起下晚自習回家,已經是他們之間不約而同的習慣。無論什麼天氣,刮風還是打雷,晴天還是下雨,誰先下課,誰就先在停車棚裡等一會。
往往都是遊鴻等的多,他的書包裡總是備着些方便拿取,不會髒手的食物。
餘照苔發現,遊鴻帶巧克力的次數最多,大概是因為她愛吃這個牌子的巧克力。學了一整天,身體叫嚣着累,在這樣的深夜,她需要高熱量的甜來沖淡疲憊。
兩人推着自行車,并排走在一起,分享着同一塊巧克力。之前是兩個人各吃一塊,餘照苔說熱量太高容易長胖,所以變成了兩個人分一塊。
這樣的話,長胖的煩惱就變成了兩個人的事。
路燈将他們的影子變幻成重疊交融的模樣。
吃完巧克力,喝了幾口水,餘照苔還是想弄清楚他到底用的什麼洗護用品,她真的很喜歡那個味道。但氣味屬于隐私的範圍,她不想越界,尤其是在高考之前,最終她咽下那口心思。
等着紅燈,害怕沉默,她還是選擇了其中一個自己求知欲望比較高的問題,“你多高?”
遊鴻側過臉來,“一八五點六。”又補了一句,“去年量的。”說完轉了回去,看着前面的信号燈。
路過的貨車載着沉重的貨物往前行駛,發出轟隆的響聲,揚起一陣沙塵。
餘照苔捂住口鼻,遊鴻隻能聽到她悶悶的聲音,她說,“綠燈了,走吧。”
高考那幾天,高一高二的同學放四天假,提前一天清空教室,布置考場。來來往往的人群中,餘照苔把書放在連廊處的大教室,那是專門給學生放置課本的地方。
陽光從門上的窗戶,幾道鐵杆裡溢出來,怪耀眼的。
細小的灰塵在延伸出的光軌裡浮浮沉沉,一時分不清是上升還是下降。
前幾天的月考,餘照苔的成績不進反退。那時,她站在公告欄前,心情也像現在的塵埃一樣,她駕駛着自己的飛船,在星際裡迷了路。
這次成績退步可不關卷子的事情,餘照苔也确定自己沒有太過粗心的地方,但這次居然比上次更差,明年這個時候上考場的就是她了。
不過還有一年,來得及。餘照苔安慰自己,然後又擔心,還有一年,真的來得及嗎,她會不會離她的目标越來越遠?
餘照苔歎了口氣,手掌并在一起,搓了搓自己的臉,讓自己清醒一些。起身的時候不小心撞到了一摞書,層層疊疊的書本,像多米諾骨牌一般,坍塌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