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記得,但是我想應該跟他們差不多,爹娘其實對我很好,過年的時候總會做很多好吃的,他們不吃,都省着給我,”她說着說着覺得心中酸澀,說話都帶上了鼻音,“那天我能跑出來是因為媽媽推了我一把。”
慕錦眼中沒有太多的情緒,他沒有家人,感受不到這種離别親情,隻能說:“其實在更早的時候我們就見過,那年大火焚燒不止,我告訴過你快點離開,他們心中有怨恨,是不會放過你的。”
阿初抱着膝蓋側頭看他,突然想到那天做的夢,夢中的男孩破開衆人站在她面前為她指引了一條路,難不成那個男孩就是慕錦?
她試探性地問:“大火的時候你也在嗎?”
“在。”
“你叫什麼名字?”
她脫口而出這句話,忽然腦海中浮現了一個場景,不高不矮的台階上坐着兩個孩童,女孩紮着兩個羊角辮,小腳翹起來搖啊搖,舔了一口手上的棒棒糖,“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慕錦,你是慕二嬸家的丫頭嗎?”小男孩撕咬着手腕上的繃帶,說話含糊不清。
“是啊,”小女孩點點頭,笑起來一雙眼睛彎成了月牙,“聽說你以前都住在老家?”
小男孩扭頭看了她一眼,褐色的眸子裡翻湧着說不清的情緒,許久才重新認真地纏着繃帶,悶悶應了聲。
場景重疊,忽而阿初驚喜地道:“你是慕錦哥哥?!”
慕錦伸手按了按她珠光寶氣的腦袋,笑得寵溺,“虧我惦記你這麼多年,早知道你過得這般好,我便不找你了。”
他原本不叫慕錦,隻因雲山村有一對成婚多年卻無兒女的夫妻,那日是春分,夫妻倆上山看見一個幼童赤裸着身體躺在地上,周圍無一物,兩人一合計就将小男孩帶回了家,當作自己的親生孩子養,還取了名字,“錦”有華貴之意。
阿初捂着腦袋,心裡不知道多高興,她才不是傻,雖然當初的大火讓她忘記了很多事,但她沒有忘記雲山村的每一個人。
鞭炮聲持續不斷,雲間月亮被烏雲籠罩,阿初打了個哈欠,有些犯困,便說了要回去,竹屋在不遠處,沒走多久就到了。
出門時慕錦關了燈,現在房間裡卻亮起了昏暗的燈光,窗上映照出一道俊俏的身影,阿初一眼就認出是誰,歡喜地提着裙子上台階推開了門。
“師兄!”
孟浮玉站在她面前,手中的劍指向她,少女的笑僵在臉上,腳步停滞,看着泛着寒光的劍有些不可置信:“師兄?”
心跳快了幾秒,她才發覺師兄的劍不是指着自己,而是指向身後,身後是——慕錦!
她立刻上前一步,解釋道:“師兄,不關慕錦的事,是我自己要出來的。”
孟浮玉幽深的眸子落在她臉上,少女今日打扮惹眼,可她這般堅定的維護一個人,這麼多年來還是第一次。
他不說話,靈劍脫手而出,寒光乍現,帶着濃烈的殺意直直朝慕錦刺去,院中的少年淩空翻身躲過,化出佩劍抵擋,兩人打的激烈。
孟浮玉是元嬰後期修為,山中極少有人能在他手上對過十招,慕錦顯然打不過,阿初看了幾個回合之後發現師兄是下了死手,一副不殺了他誓不罷休的模樣,心裡那點因見到親人的欣喜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害怕和惶恐。
看着打的難舍難分的兩人,她也不知該如何是好,總不能眼睜睜看着慕錦被師兄殺了,思量過後,還是決定铤而走險。
慕錦終究隻是一隻靈貓,如何打得過昆侖仙人的弟子,節節敗退之後佩劍也脫了手,釘在院子裡那棵繁茂的桃樹上。
孟浮玉從一開始就沒有想過手下留情,如今占了上風,更是不會退讓半分,他握着劍,幾乎用了七成的靈力,劍氣破風,帶着不容抵抗的威壓,鋒利的劍刃在即将刺穿慕錦胸口時停住了,劍氣霎時間全部收斂殆盡。
長劍之前,身穿海棠紅長裙的少女反手握劍擋在了他的靈劍前,左手指尖夾着的符紙給身後的慕錦落了一層流光潋滟的保護圈。
孟浮玉臨時收回的靈力反噬到了自己身上,胸口悶痛襲來,口腔的血腥味被他強行咽了回去,冷漠地看着她,似乎是在等她的說辭。
阿初看着他,十分為難,紅唇翕動片刻也沒能說出什麼話,隻側首看了一眼身後受傷的慕錦,對孟浮玉說:"師兄,不要殺他。"
孟浮玉怔住,那疼痛似乎更深了些,自嘲般扯了下嘴角,“我怎麼不知你跟他如此要好,竟這般護着他?”
“師兄,我……”她不知該如何說,慕錦不是凡人,雖說在雲山村長大,但終究不是人,師兄維護她卻并非會維護慕錦,這種時候擅闖禁制下山本就違背了掌門和長老,怎麼還能讓師兄替她們在掌門師父面前求情呢?
百般糾結時聽見身後的少年笑出了聲,笑聲越來越大,肆無忌憚,她蹙着眉,有些詫異地回頭看去,少年眼下濺上了猩紅的血迹,眼中的興奮幾乎要溢出,他視線落在前方的孟浮玉身上,幾近癫狂,“孟浮玉,這麼多年過去了,沒想到我還能再見到你,也難得見你有心慈手軟的時候,不過與其跟我在這裡糾纏,不如回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