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見人先聞聲,裴寂竹擡袖抹掉嘴角的血迹,搖搖晃晃站起來笑道:“泠姑娘來晚了。”
泠煙冷哼一聲:“說不定下次就是來給你收屍了。”
“對方沒有存要殺我的心思,若非如此,泠姑娘恐怕真的要來給我收屍了。”裴寂竹毫不客氣地嗆了回去。
“昨夜我并未離開祠堂太遠,估摸着也就十步左右的距離,在我準備往回走的時候卻被霧障困住,”他說道:“此處不安全,還是快些離開吧。”
泠煙睨了他一眼,心想除了讓他一路跟着,還有沒有别的辦法能找到炎隕,或許探一探他的靈台便會知道為什麼他身上會有炎隕的氣息了。
隻是探靈台對人的神識損害極大,搞不好會因此變成癡呆也說不準。
“下次不會了。”
她正思索着,聽到這句沒頭沒尾的話微怔,“什麼?”
裴寂竹抿唇,神色不明,将話具體重複了一遍,“下次不會一個人走了。”
泠煙看着他,覺得奇怪,昨夜難道是發生了什麼,竟讓他如此乖覺,不過也好,隻要他能安分一點,事情便會快上許多。
裴寂竹跟在她身後,目光落在她的側臉上,泠煙與昨夜夢中的女子竟有幾分相似,是巧合還是……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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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暮雲跟芙黎焦急地等在門口,見他們回來臉上閃過一絲戒備,而後才松了口氣,芙黎跑上去抱着她:“姑娘,你可算回來了。”
“怎麼了?”
芙黎指着地上的殘肢斷臂,“自從姑娘走後就不斷有髒東西扮作姑娘和二公子的模樣回來,一波接着一波,我手都殺酸了。”
她十分委屈,倒給泠煙看笑了,随着芙黎指的地方看去,地上果然有許多屍體,裴寂竹神色微變,說道:“這與我方才看見的一模一樣,隻是這傷口……”
他頓了頓,問道:“你們是用劍殺的他們?”
芙黎點頭:“那是自然。”
“用劍殺的怎會有如此猙獰的傷口?”泠煙抽出劍戳了戳屍體,誰知剛碰到就撕裂了,血水流了出來,模樣簡直像是一坨軟肉兜着血挂在骨頭上。
“好臭,”芙黎捂着鼻子站在泠煙身後,嘟囔道:“剛剛殺他們的時候也沒有這麼臭啊。”
泠煙不欲管這件事,回到祠堂收拾東西,“快走吧,别浪費時間了。”
今天天色很好,酉時便到了山下,沿着彎彎曲曲的山道下來,遠遠就能看見一座山村,山村依山傍水,四面皆是山林,唯有村口不遠處有一條寬敞的河流,清澈見底,上方架着一座木制拱形橋。
泠煙站在橋頭,看着遠處的山村,南疆的入口隐秘,據說有大霧遮擋,霧中有吃人的妖怪,進去的人大多都沒命再出來,因此很少人知道南疆究竟是什麼樣子,隻是傳言不可盡信,況且進去的大多都是膽小如鼠的凡人和沒什麼修為的修士,回不來也正常。
泠煙踏上拱橋,看似堅固的橋卻輕晃了一下,好似下一秒便會散架,她急行兩步後飛身躍起,穩穩落在對岸,“快點。”
芙黎将手中的淩霜纏在腰間,從荷包裡掏出一張傳送符,眨眼間便站在了泠煙身邊,裴寂竹和裴暮雲兩人便是緩步在橋上行走,河面寬敞,走起來需要些時間,泠煙懶得催他們,幹脆自己先走一步。
這個山村不大,約莫有五十戶人家,隻是青天白日外面竟然沒有一個人,兩道的房屋都門窗緊閉,窗戶上沾滿了污垢,也看不清裡面是什麼情況,黃土路上不斷有樹葉滾過,蕭條的模樣不像是有人居住。
“姑娘,這裡好像沒人。”芙黎拿出一塊芙蓉糕遞給她。
泠煙就着她手遞過來的糕點咬了一口,“沒人麼?也不一定。”
還沒等芙黎問話便腰間一空,泠煙拿着淩霜反手揮出一道劍氣,那殺氣淩厲的劍氣落在一扇窗上,雕花木窗霎時間碎裂,露出窗後一張幹癟枯瘦驚恐的臉。
泠煙收了劍,微笑着走過去,“你好,問路。”
那人見她走近更害怕了,身體哆嗦個不停,誰能想到如此一個嬌弱模樣的姑娘竟能揮出那樣一道劍氣,如果不是她拿捏着分寸,隻怕自己現在已經是一具屍體了。
他忙跪下,枯槁的手臂墊在額頭上,嘴裡喊着:“姑娘饒命,姑娘饒命!”
兩人隔窗而望,泠煙說道:“起來說話。”
那人站起來給門開了一條小縫,剛好夠一個人側身進入,泠煙讓芙黎先進去,手在她後腰處點了一下,低聲:“小心。”
她在門口略站了一會,對着屋子的主人說:“可否稍等片刻?我還有兩個朋友。”
“等得等得。”
屋内漆黑,屋主人從抽屜裡拿出火折子點燃了桌上燒了一半的白蠟。
芙黎略顯嫌棄地看了眼四方桌邊的凳子,掏出帕子墊在上頭,“姑娘進來坐吧,我去門口看着就行。”
裴寂竹和裴暮雲已經慢慢走近,泠煙轉身回屋,坐在桌前,屋主人不知道在廚房忙碌什麼,劈裡啪啦一頓悶響,她垂眸看着眼前的一杯清茶。
“姑娘怎麼不喝?”屋主人的聲音驟然響起,泠煙擡眼看去,他站在門邊,拿着一把帶血的刀,身上的衣裳因染了血成了一塊塊深紅色,許是察覺到她的視線,屋主人笑說:“我們這兒平日裡沒什麼人來,我們也沒機會能出去,所以來客人的時候都會殺些雞鴨,我這很久沒做了,手有些生疏,二位姑娘别見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