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長明是個啞巴,這在水源村是人盡皆知的事實。
他不是先天的啞,而是在五歲那年因高燒把嗓子燒壞了,從此便沒有辦法說話。即使谷長明用盡力氣,也隻能吐出一些喑啞的意味不明的不知所謂的音節。
水源村民風淳樸,不過還是少不了會有不懂事的孩子,毫無同理心混混用這件事來嘲笑打趣谷長明。時間長了之後,谷長明也長記性了。
他知道啞是自己身體上的缺陷,一旦暴露出來是會被人看不起譏諷的。
因此,不論何時何地,他都不會發出任何一點兒的聲響。不論是在陌生人還是相熟的人面前,他都會保持百分百的沉默。
言語上的沉默,讓谷長明整個人都安靜下來,連帶着臉上的表情也漠然木讷。
起碼在顧思議的記憶當中,上輩子谷長明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即使是對着朝夕相處的自己,他也從未有一刻放下過警戒,永遠都是闆着臉的沉默。
可眼下,顧思議卻發現自己的記憶産生了偏差。
今天分明是他和谷長明的第一次見面,但向來忌諱在别人面前的發出聲音的谷長明,此刻卻毫不避諱地暴露出自己的缺陷。
他像是擔心自己的突然靠近會吓到顧思議一樣,從喉嚨中艱難地發出喑啞的音節,以此來提醒顧思議自己來了。
察覺到顧思議的視線掃過來,谷長明眼裡的光驟然變亮。可随後他又迅速地垂下視線,谷長明伸出手來指了指顧思議手中拎着的破行李袋,意思明顯的不能再明顯。
他想要幫顧思議拎他手中的行李。
顧思議沒有立刻做出回應,他無言地望向谷長明,心頭忽然生出一股莫名的毫無道理與緣由的不爽。
任務目标主動親近他這是好事,起碼就當前的任務來說,這樣會讓他後續的任務變得容易,不需要耗費時間在與任務目标套近乎這點上。
可顧思議卻高興不起來,他久違地感到了一股難以言喻的别扭與不開心。
他脫離情緒太長時間,即使如今情緒已經完全回歸。可因那些情感太過陌生,所以難得的,顧思議分辨不出這股陡然出現的不高興究竟從何而來。
他頗為煩躁的用舌頭頂了頂自己的上颚,最終把這一切不爽與不高興都歸于事情的發展不受他的掌控,谷長明不應該是警戒心很強對陌生人永遠保持沉默嗎?
為什麼同他記憶中的形象産生了出入?
顧思議眯着眼睛避開了對方伸過來的手,他笑着拒絕道:“多謝,我自己可以。”
顧思議由衷覺得自己實在是太過敬業,直至此刻,哪怕心頭的不爽漸濃,他也沒有忘記他本行的任務——去提高任務目标的幸福指數。
顧思議想應該沒有人會願意在大夏天做苦力吧,自己如此體貼對方,想來任務目标的幸福指數會上升一些?
想到自己的任務,顧思議的心情才勉強好上一點。
顧思議的拒絕又快又幹脆,打得谷長明措手不及。他表情空白了幾秒後,才後知後覺的湧上了一抹迷茫和不解。
“啊,啊。”
他看向顧思議,着急地啊啊兩聲,似乎有些想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遭到拒絕。
谷長明的喉結急迫地收縮着,卻發不出任何有意義的音節出來。他下意識地比劃着手語,想要告訴顧思議這裡距離村子很遠,要是一直拿着的話會很累。
可剛比劃了兩個字,谷長明就挫敗地撇下嘴角。颀長的小麥色身軀渾身上下透露着一股可憐相,他突然想起來對方看不懂他的手語。
對方發出的聲音不小,顧思議自然是注意到了。他擰眉看向谷長明,默默辨認着對方比劃出來的手語。
“這裡...距離?”顧思議上輩子和谷長明朝夕相處了兩年多,日子久了之後,他或多或少也認識了一些手語。隻是當前對方比劃得不完全,沒頭沒尾的,他沒有搞懂谷長明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