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沉星明顯的動搖讓系統放松些許，它正想加重砝碼，就聽到眼前男人突然沙啞着聲音小心翼翼道：

“你是認真的嗎？……你可以證明我父親的清白？”

【沒錯。】

江沉星垂下眼眸，宛如鴉羽般的睫毛輕輕顫抖：“所以，我父親果然是清白的？”

【當然，我隻能求證事實，不能改變曆史。你不是一直堅信父親的清白，還花費無數心血去求證嗎？】

為什麼還要問自己堅信的事情？

系統不懂得人類的複雜情緒，卻能察覺到江沉星似乎并不信任自己。不，與其說是不信它的能力，更像是不信天上會掉餡餅。

下一秒，系統在半空中投射出了一個長方形的藍色屏幕，屏幕中顯映的是類似于購物商城的界面，上面有着無數人類能夠想象或難以理解的東西。

江沉星飛快翻閱着商城界面，目光在看到「治愈藥劑」這四個字時突然凝滞，他盯着那聲稱可以治愈一切疾病的藥劑盯了好久，久到系統忍不住換了個頁面繼續介紹道：

【系統商城可以花費積分購買道具，也可以進行許願。這裡是商城的許願專區，宿主許下的願望會根據難易程度估算出積分數值，付出相應的積分之後就能實現。】

【隻要宿主完成任務獲得積分，無論是你父親的清白，還是你母親的病情都能得到解決，甚至你想要更多東西也可以。】

那些已經快把你壓垮的重擔，将再也不是問題。

“……”

江沉星看着言語态度極像救世主的系統，神色極為複雜。

他想問為什麼是我？想問幫助我對系統又有什麼好處？想問系統究竟想從我身上獲得什麼？

但江沉星最終沒有開口，因為他覺得在這樣沖擊性的餡餅面前，一切問題都無意義也無必要。隻要系統真的能做到它承諾的一切，那即便讓江沉星将靈魂賣給惡魔他都願意，更别提一本打了個大叉的結婚證。

這個從一開始便極為冷靜、疏離，對自己漫不經心、對未來漠不關心的男人，突然脆弱地靠着牆壁蹲落在地。

江沉星雙手抱膝，将腦袋塞進雙膝之間埋了起來，身高腿長的他蜷縮成一團小小模樣，看起來可憐又好笑。他微微顫抖着，很快，被封禁了空間的寂靜房屋内便傳出了斷斷續續的哭聲。

那哭聲并不大，能聽出其主人已經在盡力壓制，但聲音中暗含的情緒卻無比複雜——時而陰郁得猶如能吞沒光明的粘稠泥沼，時而憤怒得宛如焚燒世間的灼烈岩漿。

但随着時間流逝，哭聲減弱，一切都變為了萬物複生後的平靜。

“謝謝你，結婚冷靜系統ZS886。”

等重新站起身時，江沉星不再是之前在系統面前故作漫不經心的模樣，而是曆經風霜的人在卸掉防備之後，展現出的本我。

他堅毅而冷靜，從容而自信，有着與生俱來的矜傲，還帶着一絲後天加之的陰郁。

江沉星急切問道：“我需要完成什麼任務才能獲得積分？”

系統剛想說明，房門處就傳來了一陣劇烈的敲擊聲。

敲門聲随着屋内的毫無動靜越來越大，漸漸演變成了砸門的趨勢，隔音薄弱的門外傳來了一個男人壓抑怒氣的低吼：

“江沉星，你他媽在幹什麼，給我開門！”

江沉星立刻看表，這才發現距離和楊望約好的時間已經過去了整整二十分鐘，也難怪向來脾氣暴躁的楊望會直接沖上來罵人。自己要是再不應聲，楊望把門砸碎引起鄰居報警都不無可能。

江沉星又不是沒經曆過。

他趕緊走過去開門，在一旁觀察的系統竟察覺不過寥寥幾步的距離，江沉星臉上的表情變得溫和到順從的地步。隻有眼底的冷靜依舊，卻藏得極深，沒人能發現。

起碼楊望發現不了，他在門開了之後劈頭蓋臉就把江沉星痛罵了一頓，罵得樓層周圍的鄰居都忍不住探出頭來查看情況。在罵了個爽之後，楊望總算發洩完了情緒，肯纡尊降貴正視江沉星一眼了。

随即他便被江沉星泛紅的眼睛，隐隐帶着淚痕的臉龐給吓了一跳。

這是被我罵哭了？

楊望眉頭一皺，他嘴上罵着你這沒用的東西哭什麼哭，目光卻忍不住在那張哭泣之後更為惹眼的臉上停了幾秒。

但很快，楊望就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态，他掩飾似的厲聲命令江沉星趕緊收拾好出發，卻看對方一動不動，氣得他青筋直跳：“你婆婆媽媽地又想幹什麼？”

隻聽江沉星鄭重道：

“結婚這件事，可不可以請您再考慮一下？”

楊望震驚地轉回頭去。

*

“你最好給我一個理由。”

楊望一臉嫌棄地靠在江沉星家中破舊的沙發上，翹着二郎腿面色不善：

“為什麼突然改了主意？你想要加錢？真當我非你不可？”

“您誤會了。”江沉星的表情誠懇得無懈可擊，“這樁婚事是我高攀，您随時都能找到更合适的結婚對象。”

一旁的系統聽着他明顯自貶的話語，忍不住打量起眼前的兩人。

一個是被人包養的金絲雀，一個是久居高位的霸道總裁。從身份來看，的确能說得上一句高攀。

可誰能想到，如今這個住在老破小，買個菜都要精打細算，對金主溫順妥帖的金絲雀……曾經也是一位衆星拱月的富家少爺呢。

楊望輕哼一聲，他想擺擺架子，卻看到江沉星打開手機，在調出了一張人像照片後将屏幕轉到了他的方向。照片中溫潤青年的側臉令他瞳孔微縮，楊望先是一陣心虛，随即又湧起區區江沉星居然敢查自己的滔天怒火。

江沉星并沒有理會楊望仿若吃人般的目光，徑直問道：“這位池簡先生應該是您的心上人吧？您當初決定包養我，也是因為我和他有些相似。”

這是個肯定句。

楊望沒有反駁，更沒問江沉星如何得知，隻是目光沉沉地看着神色平靜的青年。

“您是為了應付家人才選擇和我結婚的，我能從中獲得金錢回報，這本來是一樁很好的交易。”江沉星頓了頓，“但若您有心上人，那一切就另當别論。”

楊望盯着江沉星英俊深邃的眉眼，似乎想在裡面找出傷心酸澀的情緒，可惜除了平靜淡然外什麼都沒能發現，便隻能嗤笑這家夥裝模作樣。

他反問：“怎麼不一樣？”

江沉星：“您追求了池先生這麼多年，自然想要和他在一起。但您若與我結婚，無疑是為你們之間的感情增添重重阻礙，對任何人都沒有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