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栖聞說完夏初轉身就進了廚房,剛走到冰箱前像是忽然想起什麼于是又轉頭看向外面。
“對了,您今天中午打電話找我是有什麼事嗎?”
沈栖聞一怔,為什麼給夏初打電話?或許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楚。
不過是到了飯點突然想起和夏初一起吃飯時的場景,然後就鬼使神差給夏初打了電話。
因為厭食症的原因沈栖聞平時都隻吃固定的幾種食物,這還是經過脫敏治療後勉強能接受的,其他食物一碰就會産生強烈反應。
但是那天早上他看着夏初在廚房裡煎蛋,煎蛋和油碰撞時發出的“滋滋”聲,他第一次對食物産生了渴望,他原以為是偶然,那天晚上又嘗試了一次,接受良好。
不僅沒有排斥,沒有心理性嘔吐,甚至可以說有一點享受。
所以沈栖聞就忍不住在想,如果和夏初保持飲食一緻慢慢的他是不是也能接受其他食物直至完全康複?
給沈栖聞煮宵夜這件事夏初是臨時起意,要煮什麼卻是一點頭緒都沒有。
他打開冰箱想看看有什麼可以選擇,卻意外發現冰箱裡的食材又添了不少,都是比較常見的,更驚喜的是他還在冰箱裡發現兩盒包好的馄饨。
因為剛才問過沈栖聞,夏初便沒再詢問他的意見,直接開始煮。
煮馄饨很簡單,提前放好調料,水開下馄饨煮熟後撈起撒點蔥花就結束了。
煮好後夏初端了出去,然後喊沈栖聞。沈栖聞走過來照例兩碗都看了一眼。
他那碗很滿,夏初那碗卻隻有幾個。
在沈栖聞眼睛看過來的時候夏初就已經知道他要說什麼了,所以先開口解釋,“我晚飯吃過了并沒有很餓,這些夠了。”
沈栖聞原本想問既然不餓為什麼要提出煮宵夜,随即反應過來夏初可能是特意給他煮的。
頓了頓,沈栖聞看着夏初,“謝謝。”
“不用,順手的事。你先嘗嘗合不合胃口。”
沈栖聞坐下後拿起瓷勺舀了一顆馄饨,并沒有馬上吃。他盯着馄饨看了一會兒,才将勺子遞到嘴邊。
吃的時候,沈栖聞也是先咬一半,停了幾秒後才将剩下的吃進去。
夏初看着沈栖聞吃馄饨有種很驚奇的感覺,就好像是一個嬰兒第一次嘗試輔食,先探出舌頭小心翼翼地試探,嘗過味道後覺得能接受後才會去吃第二口。
因為沈栖聞吃的時候太過小心翼翼,夏初也問的小心翼翼,“馄饨,還合胃口嗎?”
沈栖聞沒有馬上回答,而是停頓了幾秒才說,“味道不錯。”
看着他已經在吃第二顆了,夏初松了一口氣也開始吃自己那份。這馄饨包的餡料很足,花樣也好看,像一個個滾胖的金元寶。夏初咬了一下,頓覺驚訝,味道竟然比他學校食堂的大師傅做的還好。
一連吃了三個後夏初忍不住開口問了,“這馄饨是誰送來的?”
沈栖聞,“陳叔。家裡的食材都是他負責送的。”
夏初,“明天問問陳叔哪買的,味道比我們學校食堂的大廚包的都好。”
“不是買的,”沈栖聞看了身邊的青年一眼,“是陳叔自己做的。”
“陳叔手藝這麼好啊。”
“嗯。”沈栖聞應了一聲突然想起什麼又補了一句,“早上你吃的三明治也是陳叔做的。”
這些其實沈栖聞小時候就已經吃過,不過那個時候不是陳叔煮的,而是他的太太。隻可惜他從國外回來的時候,陳太太已經因病去世了。
夏初并不清楚這些,他覺得晚上回來和沈栖聞的聊天好像順利了許多,話不自覺就多了起來。
“改天讓陳叔教教我,以後就不用麻煩他了。”
沈栖聞其實不習慣在用餐的時候閑聊,一是他本身就不是個話多的人,二是不被允許。
他小的時候還是小孩天性藏不住話,學校裡一有點什麼新鮮事回家就想和大人分享。然而,每每才剛開一個頭就會被打斷然後被訓斥。
季惠茹覺得在餐桌上講話是件很沒教養的事,不允許沈栖聞這樣做。
所以他小時候的餐桌上無論是一個人吃飯還是一家人吃飯都是無聲無息的。
可是,此刻沈栖聞聽着夏初在問自己問題不僅不會覺得反感,反而奇異的有一種很放松的感覺。
夏初從小就是在孩子堆裡長大的,吃飯都是吵吵鬧鬧的,不習慣這麼安靜,所以又找了些話題,兩人斷斷續續又聊了幾句,好在沈栖聞并沒有嫌他吵,基本上有問必答。
經過這一晚,夏初覺得自己對沈栖聞有了進一步的了解。
沈栖聞這個人的确如老陳說的那樣,表面高冷看起來不好接近,但人挺好。
沈栖聞并不知道自己被發了一張好人卡,第二天一早他就出門了。夏初第三節才有課兩人就沒一起,不過老陳還是一早就來家裡,給夏初帶了早餐又幫忙澆了院子裡的花草。
夏初心裡很是過意不去。
“陳叔,以後不用麻煩還特意給我帶早餐,冰箱裡有食材我自己可以随便做點吃的。”
“這有什麼麻煩的,我也沒什麼可忙的。”老陳說,“原本少爺的意思是想讓我今年就休息,幸虧夏先生你來了,我現在又有事做,不然閑着多難受,所以該說謝謝的是我才對。”
老陳都這樣說了,夏初也不好再說什麼。
“對了陳叔,聽沈栖聞說冰箱裡的馄饨是您親自包的,味道很好,都可以開店了。”
夏初知道接受别人善意并及時給予反饋就是對那人最大的感謝。
果然老陳聽了很是高興,“真的嗎,你喜歡吃我下次再帶些過來,我還會做各種餡的餃子和包子下次都帶些過來讓你嘗嘗。”
老陳因為太太身體原因并沒有孩子,所以一直把沈栖聞當作自己孩子對待,現在又多了一個夏初。
夏初見他高興又多補了一句,“真的,昨晚回來後我煮了沈栖聞都吃了一大碗呢。”
夏初剛說完就發現老陳的神情不對,老陳怔怔地盯着他眼睛一動不動,臉頰上的肌肉好像也在微微顫抖。
“陳叔,你怎麼了,是哪裡不舒服?”夏初心裡一驚,趕緊上前扶住他。
老陳突然反手握住他的手腕,神情激動混雜着震驚和難以置信。
“你說,少爺,他也吃了?”
夏初整個人很懵,“啊,吃了。”
老陳的聲音有些顫抖,“少爺他,他吃了沒什麼反應嗎,比如不舒服,嘔吐什麼?”
“沒有。”夏初覺得很奇怪,自己做的東西又不是不幹淨為什麼會嘔吐,不舒服。
得到肯定的答複後老陳突然紅了眼眶,“太好了,少爺他終于好了,這是好事,這是好事啊,謝謝你夏先生。”
夏初站着不知道該做出什麼反應,他不知道老陳為什麼聽到沈栖聞吃了馄饨會這麼激動,還有那句少爺終于好了是什麼意思?沈栖聞不一直都好好的嗎?
老陳一直在道謝,弄的夏初都有些不知所措。
這天過後,老陳對他更加熱情,更是每天都會送來新的食物,讓夏初試着給沈栖聞做。
然後一段時間後夏初廚藝見長,身體也肉眼可見長肉了。
夏初最終還是辭掉了在奶茶店的兼職。
第一次知道陳叔在等自己的時候,夏初就已經跟他談過,讓他以後不要等自己。老陳嘴上答應的好好的,卻沒有一次做到。
還有就是沈栖聞。
雖然這麼想或許有些自作多情,但是每次他到家的時候都會看到沈栖聞在客廳辦公,等他差不多洗漱好了,沈栖聞才搬着電腦回房間。
沈栖聞和老陳都沒說什麼,也都尊重他的選擇,但夏初還是覺得壓力很大。
他一個晚上才掙多少錢,何德何能讓這兩個人等他,所以經過慎重考慮還是決定辭掉奶茶店的兼職。
學校裡要兼職的學生很多,倒是挺好找接替的人,隻是離開之前黃庭特意将他叫了出去。
兩人來到當初夏初站過的樹下,黃庭看了不遠處的那輛黑車神情有些嚴肅。
黃庭,“小夏你别怪姐多事,你實話跟姐說最近每天都來接你的那個人是誰?”
老陳每晚都守在離店不遠的地方,又穿的西裝革履,黃庭很難不想多。她知道夏初的身世,也真的把他當弟弟看待,所以并不希望看到夏初走上歧途。
夏初本想随便找個借口混過去,但是平時受黃庭照顧頗多,又知道黃庭并不像沈耀那麼好騙,思考了片刻還是實話實說。
“他是我先生的司機,負責接送我上下學。”
“你先生?”黃庭的反應在夏初的預料之内。
黃庭看着夏初神情越發嚴肅,“我上個月問你有沒有對象的時候,你說沒有,這個月你就告訴我你結婚了,怎麼,姐就那麼不值得你信任,連句實話都不能聽?”
“不是的,姐”夏初急了,“我跟我先生并不是你想的那種關系。”
随後夏初把自己和沈栖聞的關系,從許成找他到孤兒院的境況到他後來改變主意接着同居的事一五一十地都告訴給黃庭。
黃庭聽後很久都沒有講話,過了不知道多久才輕歎一聲,半是無奈半是疼惜地說,“小夏你有沒有想過你們協議到期後以後再找對象民政局都是有記錄的,到時候你怎麼跟你對象解釋。”
“我沒有其他辦法,姐,”夏初看向遠處神情有些放空,“要用錢的地方實在太多,那是我從小長大的地方,從小照顧我長大的人,我沒辦法眼睜睜看着他們生活困難卻無動于衷......”
黃庭聽完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最終隻輕聲歎了一句,“你傻不傻啊?”
夏初看着不遠處馬路上來來往往的車輛神情有些放空,“人這輩子最怕的是遇到事情連個退路都沒有,我至少還有的選,所以又有什麼可怨天尤人的。”
黃庭不知道該怎麼安慰,這社會就是這樣,很多事不是你想怎麼樣就怎樣。
或許再過幾年夏初大學畢業後,工作了能靠自己的能力改變境況,但是現在他隻是個學生,一個必須要靠兼職才能順利完成學業的窮學生,他又能有什麼辦法呢。
兩人又沉默了一會兒,黃庭又開口問了一個問題,“那個人對你好嗎?”
夏初,“你是說沈先生嗎?他對我很好,陳叔對我也很好。我有時候一想,其實這件事我是完全獲利的一方。”
“你看,這社會大部分普通人結婚彩禮一般都是20萬,這20萬要生活一輩子要生兒育女要操持家務要付出很多,我每個月十萬,什麼都不用做就配合演演戲,一年後我就是百萬富翁了,而且畢業後如果我願意的話,還可以進去沈氏上班,沈氏集團那可是晉城所有大學生擠破頭都想進去的公司,最關鍵的是我這份工作還包吃住你說我是不是賺大發了。”
黃庭知道夏初這麼說是為了讓自己寬心,所以也很配合地說,“是是是,以後夏老闆發家了可不要忘記曾經一起同甘共苦,艱苦奮鬥的小女子。”
“不會的姐,我就你一個姐,忘了誰都不能忘了你。”
“就你嘴甜。”
沈栖聞是次日才知道夏初辭職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