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采芩“呀”了一聲,撩起車簾,急急道:“小姐,嬷嬷又吐了,且腹痛難忍。”
“我才來了兩日,藥材尚不熟悉,卻是不成的。”少年本就對眼前的少女有了三分好感,又聽着車廂裡趙嬷嬷的呻吟聲,不由生起恻隐之心,道:“那請您稍等,我進去問一下師.....别的大夫。”
“多謝您。”薛辭盈雖然聽出他言語中的纰漏,卻并不挑明,隻笑着道謝。
少年臉一紅,忙點了點頭,又掩上門。
采芩撩開車簾,忿忿道:“我方才都聽清了,那什麼周大夫分明在的,卻躲着不露面,這叫什麼醫者仁心,小姐還這般客氣,要我說,咱們打進去把人糾出來不就得了。”
薛辭盈不贊同地了采芩一眼,有些發愁。
這丫頭三年來規矩着實松散了,回府且得好生學學,這是求醫,不是綁票。
話音剛落,醫館的門重又開了,那青衣少年去而複返,面對着眼前少女似含着笑的眼神,不禁有些尴尬,:“......師傅方才恰從後門回了醫館,小姐且随我來。”
“如此甚巧,多謝小師傅。”薛辭盈掠了掠鬓發,又是一笑。
那青衣少年隻覺她随便掠掠頭發便好看得不得了,聽她這麼說,又心虛了,期期艾艾道:“......是挺巧,挺巧的。”
采芩和護衛一起,将趙嬷嬷扶進醫館,聞言,采芩沒好氣地瞪着那青衣少年,正要開口,便收到薛辭盈警告的目光。
進了醫館正堂,便見屏風前坐着位慈眉善目的老者,隻是面色疲憊,似是忙碌了多時。
他起身,溫聲緻歉:“敝姓周,家徒愚笨,害諸位久等,請問是哪一位有恙?”
趙嬷嬷坐下後,周老大夫伸手搭在她腕上試了脈,閉目片刻,方緩聲問道:“老人家如此情形,有幾日了?”
“總有七八日了。”趙嬷嬷是甫一上船便出現了症狀。
周老大夫果然颔首:“您是腸胃不适染了風寒,恰又出行疲憊,不單純是暈船導緻。”
“今日來還好,若再拖下去定成痢疾,屆時用藥已晚。”
薛辭盈這才松了口氣。
周老大夫下筆拟了方子,薛辭盈看過,比起她斟酌的幾份藥材,這張方子另添了紫蘇溫中散寒,香附理氣止痛,确實周全許多。
她點頭緻謝,待抓了藥煎好,先讓趙嬷嬷用了一劑,又命護衛付上診金,主仆一行人方告辭離去。
上了馬車後,采芩忍不住嘟哝道:“這大夫好生奇怪,明明在,怎麼不接診呢。小姐方才為什麼不允我說?”
薛辭盈瞥了她一眼:“我且問你,于咱們來說,何事重要?”
“自然是嬷嬷的病情。”采芩看向服了藥後已安靜入睡的趙嬷嬷,不假思索應道,想了想又補充:“還有,趕路要緊。”
“那不就得了。”薛辭盈纖指輕戳采芩額頭,“人家許有苦衷,但仍然出手相處,便值當咱們感謝,他人之事,做什麼刨根問底。”她悠悠道:“須知,好奇害死貓。”
“小姐你又取笑我。”采芩不依,嚷道,聲音卻壓得極低,顯然怕吵醒了趙嬷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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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辭盈一行人堪堪離開,繪着四橋煙雨的青花瓷屏風後,急步轉出一個女子,烏發高束,英氣勃勃,隻是滿面焦急,一出來就扯着周老大夫的袖子往裡拽:“周老,您快進去瞧瞧,主子他,他又咳血了!”
周老大夫面色一變,人便被那女子扯到了屏風後,他來不及抱怨這丫頭的莽撞,隻是邊疾步前行,邊焦聲問道:“王爺什麼時辰咳的血,什麼顔色?”
屏風後是一扇連接後院的小門,出了小門,轉過粉油照壁,便是青磚鋪就的小徑,通往三間正房。
此時,暖風如熏,中門大敞,一個身披雪白狐裘的年輕男子背對着他們,正負手立在庭院的陽光裡。
晴空一碧,日色明亮,他周身沐着淡淡金輝,回眸望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