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翊瞥了自己這個八卦之火正在熊熊燃燒的下屬一眼。
永和宮并非鐵闆一塊。雖是揣測的語氣,但以陶然的能力,此事必是确定無疑。
至今時,陶然對太子殿下的濾鏡可謂跌了個稀碎。
李忱待薛辭盈的情意舉京皆知,陶然與吳柏簡秋幾人日常論起,還感歎王爺晚了一步,但亦不得不承認,太子殿下與薛辭盈年紀相近,品貌相當,且生死和時間考驗都未将二人分開,稱得上是天作之合。
他聽了宮中線人的回複,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李翊清隽眉眼如常,于他而言,陶然的回複隻是驗證了他的猜測。
那日隔窗望去,他看見白衣碧裙的少女縱然滿心滿眼悲傷,在轉身之際,卻下意識伸手護住小腹的位置,忽然想起在涼州時,他偶然見過的有孕婦人,便是這般。
還有他不願想起的往事裡,素服女子伏在已逝愛人的身旁,恸哭到暈過去的那一刻,蒼白無血色的手交疊在身前。
這是一個母親保護的姿勢。
而看這少女發髻樣式,分明是未嫁之身,宮中能行此事的男子,不過兩人。
景佑帝還不至于這麼不顧臉面,畢竟許思柔是淑妃的侄女,他亦算是名義上的姑丈。
陶然瞥向眼前這張波瀾不驚的昳麗面容,内心忽然蠢蠢欲動。
這麼些年,他還真真沒見自家主子把哪個女子看在眼裡放在心上,薛小姐是唯一例外,若太子殿下是良配也便罷了,他便是感到遺憾也唯有祝福,如今才知,原不過僞君子一枚。
“王爺,屬下想個法子,将此事透露給衛國公?”這麼想着,陶然出聲問道,語氣隐含期待。
太子妃尚未入主東宮,太子便有了庶長子,便是天家,也不能欺人太甚,衛國公府若是得知,怎能容忍?如此一來,薛小姐隻能另覓佳偶。
畢竟,賜婚的聖旨還未下,一切尚有轉寰的餘地。
王爺不趁機而入,還待何時?
至于情意,如王爺這般淵請玉絜的人物,且還是薛小姐的救命恩人,他不信,在得知了這一切時,薛小姐會不心動。
始終走不出往事的人,其實是王爺罷。
他盼能有一人,燃起李翊生存的意念,與他風雨同舟,看盡春秋冬夏,亦能讓這偌大的端王府不這麼冷冷清清,毫無人氣。
再者,端王府也該有個女主人主持中饋,打理産業。
李翊輕揉眉心,搖搖頭:“陶然,你确定,便是這消息透出去,衛國公府便會因着自覺受辱,放棄太子妃這個位置麼?”
他與現任衛國公薛謙隻在殿前見過幾面,即便這寥寥數面,他也知,薛謙是與他父親,老國公截然不同的人。
他志大才疏,斷不會因為這一點兒女情事,放棄未來的國丈之位,以及幾代子孫的榮華,至于女兒的幸福,在這樣的誘惑面前,不足為慮,何況,他與長女自幼并不親近。
陶然默了默,又問:“那薛家小姐豈非......”
這樣的欺瞞,對一個女子而言并不公平。
李翊沉吟,桃月春風,穿窗入戶,翻開泛黃的書卷,令他模糊記起那個微醺的午後。
竊聽非君子所為,但他耳力極佳,樓下兩人的交談,還是偶有那麼幾句,斷斷續續傳入耳中。
他那向來尊貴順風順水的太子侄兒,溫柔小意地哄着薛家小姑娘,為博佳人一笑,迫不及待奉上太子妃的位置。
當時,那薛家小姑娘的回應呢?
似乎,是出于少女的矜持,也或許,是因女兒家談起婚事的羞澀,她始終沉默,隻聽到随後她輕聲道了句宮門将要落鑰,便起身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