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璋都被咬得叫喚出聲了，但言今就如之前一樣，揉着眼眶，看不出絲毫要出手去攔的意思。

這混亂的局面，老爺子的腿腳，也實在不方便往前摻合。

所以秦老爺子索性也不管了，隻等着倆兒子過來再說。

反正他也瞧出來了，除了洪氏這個兒媳是拼了老命的下死手，另外倆小的都有分寸，鬧不出大亂子。

秦老爺心一穩下來，就留意到，站在不遠處冷眼旁觀的言今了。

這個孫媳婦，好像比他還沉得住氣。

老爺子招招手，示意言今到他身邊來。

“他們娘倆二打一，你就不怕秦璋吃虧，耳朵好像都咬破了。”

言今微微颔首，叫人看不清她隐在黑夜裡的表情：

“難道爺兒，您是希望我也跑過去，扭打成一團。”

秦老爺子笑着搖搖頭：“你沒嫁過來之前，隻聽璋兒說，我就料到你是個有主意兒的姑娘。嫁過來後，又覺得你總是笑臉迎人，說話也是輕聲細語的，我隻當自己多想了。但今天在院外頭，你才把藏起來的爪子鋒芒外露，如今你又縱着璋兒在前橫沖直撞，究竟為何要這樣做。”

言今：“四嬸有句話說得沒錯，秦璋上頭沒有爹娘了，我嫁進這個家裡第一個晚上，紅蓋頭沒摘下來，就聽着嬸子指手畫腳。第二天更是鬧上門來，要給我立規矩。下面幾個弟弟，許是看我年歲小，也沒把我當長嫂看待，别說面上的客氣都做不到，甚至還要沒事譏諷兩句，這樣下去，大家是和睦了，我大房的日子卻過不下去了。”

這些都是實話，秦老爺子嘴上不說，不代表沒看在眼裡。

“你倒是個實誠孩子，問你什麼，你還真把心裡話說出來了，就不怕我生氣罰你。”

言今擡起頭，笑着說道：“老爺子您是做過官，中過舉，博覽群書的人，豈會是個是非不分的人。而且此事要麼借着秦璋的手，徹底鬧大，以後各院過自己的清靜日子，要麼孫媳不孝，隻能與秦璋分家出去，單獨過日子了。”

聽到分家，老爺子眉心一跳：“看來秦璟說的話，也未必都不對，孫媳婦你才嫁過來就要分家，有主見，管得住秦璋這都是好事，但你真攪和的秦家不安甯，老夫也斷不容你。”

言今臉上，不見一絲懼色：“如今秦家的和睦，那是二叔二嬸，事事不争，任勞任怨。是大房這邊漏得像篩子一樣，有點東西不是被拿走，就是借了再也不還。我要分家，恰恰是為了與秦璋把自家的日子過好，世道艱難一大家子抱團取暖的确好生活，但也不能隻暖和一家，叫别的院吃虧受累，天底下沒有這樣的道理。”

這次老爺子不說話了，因為秦家的情況，真就如此，隻是一直沒鬧得太過分，他也就沒事事約束，省得一家人生分了。

但是言今嫁進門，人家想把自己院裡小日子過好，确實也沒錯。

或許秦家，有些事情是該變一變了。

老爺子正琢磨着呢，二叔秦正慎帶着郭氏，秦珑與柳珂也跟在後頭，一家四口全趕來了。

四叔秦正民，與秦紅霄一同來的。

秦正慎與秦珑，他們爺倆把秦璋拉住了。

秦正民來的路上，從秦紅霄那，也把事情了解清楚了。

所以到了近前，他直接一記耳光，就把秦璟扇懵在了原地。

洪氏不幹了，上前又去拉扯秦正民，對着他又推又喊。

結果這位四叔揚起手，對着洪氏也是一記耳光扇了下去。

頓時，整個院子全都安靜下來了，因為洪氏向來拔尖，以前也是鬧過的，但四叔對這個媳婦，這是第一次出手打了她。

洪氏右眼烏青，此刻臉也腫起來了，不敢置信的哭起來了：“秦正民，你竟然敢打我。”

四叔氣得直喘粗氣：“我憑什麼不敢，你都敢跑來咱爹院裡撒潑，我還不收拾你，洪曉鈴我看你要是哪天又不順心，都敢把咱們全家給殺了。”

洪氏哭哭啼啼，又要尋死覓活。

郭氏與柳珂婆媳倆趕緊攔着，結果身上也挨了洪氏好幾下推搡。

四叔：“二嫂你松開她，我看她敢不敢真跳井，整天拿尋死覓活吓唬人。瞧瞧孩子都被你教成什麼樣了，對嫂子不敬，同長兄動手，你還把侄媳婦的臉抓傷了，我聽紅霄說就差一點，眼睛都要被你弄瞎了，你有臉在這鬧，我可沒臉由着你折騰。”

洪氏有些心虛的瞧了四叔一眼，哭聲漸漸小了。

秦璟揉着臉，本來還一副憤憤不平的表情。

聽完自家老爹的話，他向着言今瞧去。

言今眼眶上，那麼長一條指甲撓出來的血痕，想瞧不見都難。

秦璟也老實了：“娘，你怎麼沒說，是你先動手的。”

洪氏更心虛了，還偏要嘴硬道：“我又不是有意的，再說了我一個做嬸子的，大房頭面上沒有公婆，我說教她這個侄媳婦，那還是幫大房立規矩了。咱們秦家夠寬厚了，攤上不寬厚的人家，對兒媳打罵，不給飯吃都是有的，她夠有福氣的，又不是金枝玉葉，碰還碰不得一下了。”

拉着她的柳珂，立刻露出不喜之色，手也默默松開了。

同是秦家的孫媳婦，她自然不樂意聽這種話。

秦璟更覺沒臉，走到一旁的石墩上坐着，也不鬧騰了。

四叔氣的，伸手指着洪氏，都不知道該說她什麼好了。

秦璋那邊，聽到這話，本來與秦璟撕扯半天他也累夠嗆，結果氣得又要往前沖。

好在二叔秦正慎，還有秦珑拼命攔着，這才沒再打起來。

言今從始至終沒說話，隻是向着老爺子看去一眼。

她眼神裡的意思，老爺子如何看不出來。

到底誰對，誰不對，這個孫媳婦是等着他表态呢。

秦老爺子：“老四媳婦，以前大房院裡沒個料理家的，你做嬸子的總過去，是不是去幫忙的，你心裡清楚，一大家子也都看得明白。秦璋與秦珙都不計較，所以我也就沒說過什麼。”

“但現在言今嫁過來了，我是個命苦的，長子長媳都不在了，但既然有了她這個長孫媳婦，那大房這邊的事情自然她來做主，至于那些刁難新婦的事情，你進秦家門的時候，沒人給你立規矩，言今也一樣用不着你來說教，過好你自己院裡的日子就行了。”

老爺子不但發話了，而且是一點都沒給洪氏留臉。

秦璋特别能往手裡賺銀子，也舍得花錢，其實他沒少往回買東西。

洪氏過去，三天兩頭跑去大房院裡，以照看侄子為由，實際上見到什麼喜歡，就直接拿回自己院裡去。

這些小事，秦璋也不計較，洪氏漸漸的，也覺得理所當然，都是一家人，東西就一起用呗。

但這種事情，就算洪氏習以為常了，不代表她做得就對。

此刻，全家沒一個人替她說話，就連秦紅霄都躲得遠遠的。

洪氏挨了打，又沒了臉面，捂着臉一扭頭，哭着跑出院了。

四叔再次氣的，用手都開始揉太陽穴了：“爹你放心，我這段時間都在家，一定好好管着洪曉玲。”

秦正民是生意人，自然會說話，馬上又看着秦璋說道：“你這臭小子也别在這鬥氣了，你還真想打死你四嬸啊，快帶着言今回去，好好上點藥，别落下疤了。”

果然四叔秦正民是會說話的，一提言今，秦璋馬上就顧不得旁的了。

“媳婦，咱們走，我帶你回去上藥。”

言今卻看了眼天色，這一耽擱，都快過了巳時了。

“我傷得不重，都不覺得疼了，爺兒我還有事要回娘家一趟。”

今天一直被耽擱，魏禾那邊還等着消息呢。

秦璟：“這是從縣裡買了不少東西，給娘家沒少帶，急着送過去吧。”

自己娘哭着跑了，秦璟就算知道，今天錯是在他們四房，可就是忍不住想擠兌言今兩句，發發心裡的火氣。

四叔秦正民氣的，擡手又要教訓兒子了。

言今卻上前，攔住他，自己向着秦璟走了過去，然後将雙手向兩側攤開：

“我不回大房那邊的院子，就這身穿戴回娘家。三弟這般說，是怕我偷了秦家的銀錢，還是擔心我夾帶私貨貼補娘家，那不如你親自搜身吧。”

秦璟目瞪口呆的，看着站在他面前的言今。

他就算再沖動，那也知道，言今是嫂子，他别說搜身了，碰一下手指頭，那都能被祠堂裡供的那根鞭子抽死。

言今眉毛一揚：“你都把話說到這份上了，秦璟要麼今天你搜身，要麼就給我站起來，恭恭敬敬的賠罪，你順口想說什麼便說什麼，你對旁人這樣我不管，但在我這裡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