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機筆頭往某個方向一指,示意宋婉在那,可梁恒順之看過去,隻餘喝茶的瓷杯靜放在桌上。
看着地上未來得及拾走到廢紙被踩出的一點印子,梁恒向某個架閣後走去,他刻意走得悄無聲息,那斂眸搜尋案卷的女子也無從發現。
“你可知偷看案卷是要定罪的?”
冷不丁梁恒的聲音從一側響起,宋婉手一松,竹簡散在了腳邊。
宋婉搖搖頭:“妾不知,多謝梁少卿提醒。”
梁恒:……
他不信。
宋婉不着痕迹地将旁邊架閣突出的案卷向裡推了推,看向梁恒:“梁少卿可從柳娘身上審出什麼來了嗎?”
談到這個梁恒有些頭疼,從早上那胡唐就一直纏着他,非要他說個清楚,鬧得根本沒時間去審訊柳娘。
但梁恒隻是默默移開目光,向外走去:“暫未。”
宋婉追着他身後跟出來:“梁少卿可否讓妾去看看紅玉姑娘?”
梁恒突然慢下腳步,他修長俊美的眉目一向帶着風流不羁的意思,此刻卻因宋婉的一句話顯出幾分無措。
“這紅玉…她…”
宋婉走到梁恒的身側,揚起一貫低垂的眉,光照入她褐色的眼眸,如同映入野山泉那般幹淨純澈。
“她如何?”
這紅玉如何,宋婉剛踏進她暫住的院子,腳前便碎開了一個杯子。
梁恒派來守着的侍衛無奈道:“她醒來便扯着自己衣裳亂喊,請了醫者但無奈這紅玉着實瘋癫,任何人靠近便哭喊叫喚,扔了許多物什。”
宋婉隻能從窗外看着屋内的紅玉,女人披頭散發地赤腳蹲在榻旁,懷裡緊緊抱着瓷瓶,一雙杏眼驚恐地環顧四周,嘴裡不知道說着什麼話。
她腳上滿是血痕。
眼下這樣的情況,金針湯藥都無法使用,唯有等待紅玉安靜下來,宋婉才可辨證施治,再定治法方藥。
宋婉問:“她受了刺激?”
梁恒點頭:“紅玉醒來時精神尚可,但丫鬟還未來得及撤走那身紅嫁衣,她看見了便瘋了一晚上。”
宋婉默然,随後今天第二次昂首看向梁恒,見那人面上略有歉色,而她毫不猶豫:“是梁少卿做錯了。”
思慮周全,于毫末處護民,是為百姓父母官的擔子,也是破案的前提。
梁恒狹長深邃的鳳眼冷然看向宋婉,一言不發。
宋婉身後的石榴樹已在一片碧綠中開出豔紅的花,斑駁的光影映在少女單薄的肩上。僵直對視間梁恒率先錯開目光,輕落在那一小片光斑上。
他被那點光刺得眼睛發痛,轉身留下一句“下次我讓人留意。”
“呼”
宋婉看着梁恒在光下的背影漸漸遠去,捂着胸口松了口氣。她一向克制謹慎,隻是身為醫者,方才也是看着紅玉那副模樣有些氣上心頭了,否則怎麼有膽子和梁恒硬剛的。
短歇了一會,宋婉循着梁恒的腳步想要追上去,她沒有忘記系統給的新行程,可宋婉隻是一介草民,何能去碰這個紅玉案子,思來想去,隻能試着從梁少卿處入手。
“嗚哇!”
屋内傳來紅玉驚喜的聲音,宋婉收住邁出的腳,轉臉擰眉看去,隻見紅玉披頭散發地側坐在地上,雙手高舉起一個玉佩在光下細瞧,細眉杏眼露着驚喜。
“紅玉,”宋婉站在窗外向癡笑的女子招手:“紅玉,過來這裡。”
許是聽懂了宋婉的話,紅玉挪了過來,宋婉笑着取下身上配戴的香囊,透過窗戶遞給紅玉。
香囊上是白芷繡的戲耍的兩隻狸奴,三花色的,模樣可愛的緊。紅玉果然被光下狸奴吸引住了,呆滞的目光也顯露出一點清明。
宋婉忍痛把香囊遞到紅玉手邊,趁機換下了那枚玉佩。
這塊玉摸起來溫潤剔透,一面刻着能辟邪的貔貅像,一面則刻着“柴”字。
這是線索?
必然是了,紅玉出身勾欄,定不會随意有這樣的玉佩。
想到這,宋婉陡然心神微亂,她強忍着指尖的發抖,把玉佩藏在行囊裡。
梁恒,要找到梁恒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