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京,甯王府外。
升吉提着燈在東門外候着,隻見不遠處傳來馬蹄聲,他連忙開了門。
馬車倏然停在門外,馬夫将車簾撩起,梁恒抱着宋婉下車,疾步走向自己的院子去。
他沉聲問前面照着燈的升吉:“太醫可來了?”
升吉連忙點頭:“來了來了,三刻鐘前便已在世子屋内候着了。”
梁恒點頭,快步進了院子裡,太醫這時也趕忙上前:“甯世子,你哪裡不适?”
“她,”梁恒将昏迷的宋婉輕放在軟床上,轉頭對太醫:“張太醫,先給她醫治。”
屋内燃燈一處,光色晦暗,太醫隻見甯世子的眼眸充着血絲,看過來的目光不耐又狠厲,仿若煞鬼。
額頭頓時起汗,太醫放下藥箱向前:“是。”
床上的女子唇色暗紅,膚起紅印,似是窒息之向。目前無他法,隻能先用針灸急救,其餘當待人有所好轉方能處方開藥。想到此,張太醫就着手邊的醫箱取出金針,開始取穴深刺。
室内悄寂可聞金針深刺皮肉聲,梁恒孤身在張太醫身後,他看着宋婉失去鮮活的面容,面沉如水。
他身邊的小奴升吉被梁恒的神情吓得大氣不敢喘,過了好一會才輕聲道:“世子,奴已備好熱水,世子你也去清洗一下傷口吧。”
一貫錦衣在身,腰扣香囊珠玉的梁恒,眼下且不說衣服都有好幾處破口子,靴子沾滿了泥水,那雙修長勻稱的手,濃稠的血順着掌心的紋路一點一點地滴落到柔軟的絲絨毯上。
梁恒沒什麼表情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情況,然後擡眸再度看着床上的人:“我無事。”
他不害怕,升吉快被他的傷吓得要死不活,正想開口勸勸,隻聽他家主子不耐煩道:“你先下去吧。”
本來就莫名心煩,升吉還在這給自己添堵。
升吉無奈,隻好先出去,轉頭吩咐廚房備着點熱食。
半個時辰後,張太醫停止了行針,他按了按胸口,看着梁恒直搖頭。
夜裡急劇搏動的心因張太醫的動作而猛然停下,梁恒隻覺眼前有白光閃過,随後陷入黑暗。
他還沒問這張太醫到底什麼意思?
剛推門進來,想要告訴郎君他最愛的果酪小廚已備着了,卻見梁恒猝然倒下的身影,吓得肝膽俱裂。
“張太醫這是怎麼回事?我家郎君怎麼昏過去了?”
張太醫扣着梁恒的手腕,寸關微浮,尺脈沉甚。
“以脈象而言,甯世子身體無大礙,恐是近來勞累過度,才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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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婉悠悠轉醒,隻覺頭昏口渴。
一年輕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小娘子可要水?”
宋婉用力捏了捏眉間,方才清醒一些。
“這是哪裡?”
問出的聲音低微沙啞,是缺水的表現。
丫鬟也是個知心的,她扶着宋婉起身,為她倒了杯水遞到幹裂的唇邊,說:“回小娘子,這裡是甯王府。”
喝點水,宋婉覺得好些了。聞言不免有些驚訝:“甯王府?”
丫鬟點頭:“是。”
宋婉下意識看了四周的陳設,雅淡的絲錦山水屏風,其後擺着紅木小桌,雕金花桁上架着錦衣華服,光潔的木闆上鋪着舶來的繡花毛絨毯,低調豪奢,莫不如是。
她素淨的面容溢起一絲笑意,看着床邊的粉衣丫鬟:“甯世子現下在何處?”
“世子昨晚昏迷,眼下正在偏房休息。”
梁恒昏迷?
宋婉咽入唇舌的溫水陡覺冰涼。她捧着瓷杯,蹙眉不解,難道是受了什麼重傷嗎?她盡力想着昨夜到底發生了什麼,卻隻記得梁恒抱起自己,其餘都想不起來了。
丫鬟看着宋婉眼底的擔憂,不由笑了,她很了解地說:“小娘子莫要傷心,宮裡的太醫已經為世子診治過了,藥都已煎好。”
宋婉點頭:“如若甯世子醒過來,還煩請你告知一聲。”
“小娘子請放心,你是世子的貴客,這是自然。”
不多時便有人端來宋婉的藥,看她喝完後 ,衆人都離去,留宋婉在屋内靜休。
“小娘子有事便喚我們進來即可。”
門扉被掩住,明烈的日光穿透木棂,窗外映着院裡淺綠的明亮,依稀可見檐下還系着兩個掃晴娘。
宋婉緩步走着,推窗擡眸,隻見那兩個掃晴娘頭戴小鬥笠,手持笤帚,隻是一個繡着貓臉,一個繡着狗臉,好生有趣。
莫名被這個新奇的東西逗笑,宋婉勾唇垂眸,餘光卻無意瞥見不遠處玄色金線勾竹的衣角。
她順之看過去,有些驚訝:“甯世子。”
不遠處的梁恒身穿着白色單衣,外披着玄黑立領披風,長發與宋婉一般竟散在肩頭,眉目清明溫和,許是剛起身。
“嗯。”
梁恒低聲回應,他走近了幾步,看着站在窗邊的宋婉,問:“身體可還有哪裡不适?”
宋婉知道自己的情況,清醒時她被告知已完成系統任務,獲得補給,便回:“已無大礙。”
“好。”
梁恒點點頭。
“你,”宋婉微昂着頭看向梁恒蒼白的面容,猶豫着問:“世子可還有哪裡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