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恒在甯王妃院裡請安,與家人用完早膳,便要請退離開。
見梁恒行迹匆匆,甯王妃身邊的趙仆婦打着趣道:“倒是頭次見世子這麼急着離開。”
“何事那麼着急?”甯王妃就着趙仆婦的話順下去:“莫不是恒兒你遇到了什麼事?”
梁恒一襲青衣在身,眉目爽朗似少年,他聞言一頓,道:“哪裡有什麼事,不過是手頭有些小事要處理一番,不打緊。”
梁安看了一眼他哥,冷着臉不滿道:“你這幾月回家的次數比我還少,眼下既然休沐,也出了鶴京,為何不多陪陪娘親?”
梁恒被他弟弟一怼,有些無言,這小子該講話一聲不出,現在不求他說什麼反倒多嘴。
甯王妃眼見梁恒要習慣性地怼回來,連忙道:“好了好了,在寺廟裡都不許吵。恒兒有自己的事情就去處理,安兒在這陪娘親也是一樣的。”
梁安冷眼瞧着他哥身影漸遠,給甯王妃倒了杯熱茶,不解道:“娘親也多日不見大哥,不是說想念得緊,方才又怎麼不留他多說說話。”
“他那個樣子看起來并無什麼大事在身。”
甯王妃慈愛地看着自己的孩子,歎了口氣:“恒兒是你大哥,是甯王府的世子,有些事情恐怕不方便與我們說,娘親也不好逼迫他。”
說到這,甯王妃笑了笑:“這次母親來為大公主去求子廟求子嗣,不由想到你們兄弟二人又何時成親,何時能讓娘親看到小孫兒。”
眼下梁安尚且年少,他在太學偶爾聽到同窗談論到妻兒,面色紅潤,顯眼的幸福惹得衆人羨慕。
梁安道:“這也得大哥的婚事定了才行,孩兒的婚事不着急。”
甯王妃垂眸喝茶,停了片刻後,試探性地問:“你覺得六公主如何?”
“什麼?”
梁安有些不可置信,端正的面容滿是驚詫:“娘親,我志在仕途,六公主雖身份尊貴,孩兒卻是萬萬不能求娶的。”
“娘親知道,又不是給你說親的。”
甯王妃輕聲道:“我是說,恒兒與六公主相配否?”
“嗡”的一聲穿透大腦,梁安覺得自己幻聽了,他有些聽不懂娘親到底想說什麼。
甯王妃看着梁安的神情,便知道他還沒有轉過彎來,于是讓趙仆婦帶着婢女們出去,才低聲道:“安兒你要知道你爹目前的處境。”
“你爹是盛朝唯一的異姓王,卻在風沙地帶了近十年沒有回來,安兒你知不知道這是為什麼?”
梁安神情漸漸沉靜下來,他明白母親的意思了。
除非馬革裹屍回鶴京,否則手握重兵的甯王不可能活着回來。甯王的稱号不會一直傳下去,要麼絕後,要麼不能在官場出風頭。
如今梁恒身為甯王世子,又被聖君破格封為大理寺少卿,貴上加貴,要是還娶妻生子,怕是等甯王身死時,就是甯王府斷頭之際。
但,聖君為何如此為之?
梁安困惑,明明梁恒自幼就性子惡劣,氣走不知多少位宮裡派來的老先生,連科舉都不曾參加,對入仕更是揚言毫無興趣,但聖君卻在一年前親封了這位大理寺少卿,到底是何用意。
難道,梁安心中一沉,與甯王妃直視。
他問:“爹爹有難?”
甯王妃聽到梁安的這句話,心裡苦澀,壓抑多年的不曾在孩子們面前流露的彷徨無依從眉眼顯露出來:“娘親隻是怕,隻是怕有這樣的結果。”
“所以娘親想,恒兒若辭了官職,來年與六公主同往封地,做個逍遙驸馬不好嗎?”
梁安皺眉,他道:“那他世子的身份?”
“什麼身份都沒有命重要,”甯王妃看着小兒,道:“我知道你們男子重功名,但是沒有了人,沒了命,再多的功名都是空的!”
梁安見到甯王妃動怒,按下剛才心裡突然冒出的不安,安慰道:“娘親莫要生氣,隻是這事還要與兄長商量,才能再做定奪。”
甯王妃沉下臉,松下的眼尾褶皺堆疊,她輕扯唇角:“我已問過恒兒,他答應婚事都聽娘親的。”
梁安有些苦惱,但不敢正面反對甯王妃,隻好道:“可娘親,這可并不是一莊婚事那麼簡單,再者六公主是何意思也拿不準。”
甯王妃拍了拍梁安的手,道:“你兄長不會不答應的,他可比你要聽娘親的話。我也知道恒兒他對仕途無意,眼下難道還有比這更好的法子不成?”
“至于六公主,她的婚事聽太後的,我擇個日子去宮中與太後稍提一下便是。”
太後與甯王妃乃是本家,六公主也不算多受聖君寵愛,甯王妃自認為讨下這一門婚事,并不有多難。
梁安還欲再說什麼,甯王妃就說乏了,讓梁安出去溫習功課,看樣子心意已決,并不想再與梁安說什麼。
見自己勸不動娘親,梁安隻好先回去。
溫習了一會兒功課,梁安放下書,問身邊小厮太吉:“去兄長那裡。”
太吉還沒反應過來,梁安便快步出了門。
“唉?郎君!等等我!”
而此前不久,梁恒剛進院子,便聽到某人語氣涼涼的一句“你挺讨打的”。
他眉毛輕挑,看着宋婉上藥把偷東西的賊人弄得龇牙咧嘴,俊美的面容不由浮起一絲笑意。
見宋婉換好藥,梁恒才慢慢走近,擡手扣了扣門扉:“怎麼,問出來什麼沒有?”
宋婉頭都沒轉,兀自收拾東西,淡聲道:“審問并非妾的專長,大人要想知道什麼,還是帶回大理寺牢獄嚴刑拷打才是。”
阿竹聽了眉頭一抽,連忙“唉唉唉”,不滿:“你還是當醫生的呢,怎麼心腸如此歹毒?這就把審我這事撂擔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