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說必須把宋女醫帶過來,才會說為何夜入本世子的廂房?”
梁恒的聲音适時從一側傳來,他敲着桌子,眼神冷暗。
阿竹反駁的話語被這駭人的眼神逼回肚子裡,吃人嘴軟,阿竹哼了一聲,不再理會,專心填飽自己。
宋婉敏感的鼻子慢慢嗅到一股被忽悠的味道,她看向正襟危坐的梁世子,那人卻輕輕飄過來一個眼神,臨危不亂。
宋婉:……
“既然如此,我也到這裡了,阿竹你便說出實情吧,免得受牢獄之災。”
阿竹大口吃肉的腮幫子一愣,狐狸眼漢奸地露出幾絲迷茫,片刻後翻了個白眼,繼續嚼嚼嚼。
她嘟嘟囔囔:“宋婉啊宋婉,你說話什麼時候能中聽點?就不能等我吃完飯再說喪氣話?”
宋婉心情不算好,轉身要走:“那你明天去吃牢飯吧。”
梁恒沒有阻攔,老神在在地坐在一邊,他能看出來這個阿竹不會想讓宋婉走的。
至于為什麼他能感受出來阿竹的意思,梁恒并沒有細想。
果然,看到宋婉的動作,阿竹連忙撂了筷子,放下雞腿骨,妥協:“行行行,我說我說還不行嘛!”
話音剛落,宋婉與梁恒默契十足地同時看向阿竹:“說。”
阿竹:……
“我出生在燕州,自幼生在一員外建在城外的慈幼坊,後跟着義莊阿婆,莊裡有人教我習武。阿婆年紀大了,前幾年入土了,讓我到鶴京來尋親。”
阿竹風餐露宿,披星戴月,終于到了鶴京城外。她餓的狠了,聽到附近譚拓寺有布施,她便進了寺廟,求着僧人給了一些活幹來解決三餐。阿竹想着攢點銀子好去鶴京尋親,正好瞌睡來了送枕頭,她昨日看見梁恒衣着華貴,便覺得能從這人身上撈點什麼,既能給梁恒加功德,還可以解決自己的盤纏問題,豈不妙哉?
理由竟出奇的簡單,梁恒下意識看了宋婉一眼,無言。
阿竹說昨晚辦事不利,沒發揮好,才被捕了。
想到這兒,阿竹凄慘地看向宋婉:“這人下手可狠!我腰到現在還疼呢!”
宋婉帶來的醫箱被她放在了屋外,聞言毫不憐惜:“等會換藥你更疼。”
“我是說他!”阿竹怒目指着梁恒:“這人下手狠!”
她希望宋婉能聽懂她的含義——别看梁恒表現得像個纨绔公子,實際相當有一手!
可惜宋婉根本懶得理這“蠻不講理”的阿竹,初次見面的印象已經牢牢根固在此刻的心頭,宋婉忽略了阿竹的言下之意。
趁着宋婉出去拿醫箱,梁恒好整以暇地看着阿竹,語氣涼薄:“忘了你現在的命在誰手裡?”
阿竹:“……呵。”
她冷笑一聲,看向梁恒的面容目光如箭,隻道:“你算什麼東西,那種藥我幾下就能解了,别想威脅我什麼。你費勁心思把人拉入局,若是她知道自己是你的棋子,後果你想清楚了?”
梁恒陡然啞口無言,他眉眼間的情緒愈發冷了下去。
他自負道:“有什麼是我擔不起的?”
要萬貫家财還是金屋房地,他都給得起。
阿竹老成地歎了口氣:“沒想到你還有這本事。”
言語間都是滿滿的不屑。
畢竟,曾經她也是這樣想的。
宋婉提着藥箱進來,便見飯桌上一片死寂,兩人坐的離千裡遠,彼此神情都明晃晃地表示對對方很嫌棄。
“妾要給阿竹換藥,大人請回避。”
梁恒嗯了一聲,沒有多說什麼,眼神在宋婉纖細的脖頸溜了一圈,方才負手離開。
阿竹看着宋婉拿出藥粉,故作可憐姿态:“宋女醫,你下手輕點,我怕疼。”
宋婉鐵面無私:“衣服撩起來。”
雖然說的話是冷面的,但她的動作卻還是輕柔緩和,小心翼翼地為阿竹換好了藥,又囑托升吉換了方子,要飯後半個時辰内服藥,才準備離開。
阿竹卻出聲叫住了宋婉。
她豔麗的面容不再是嬉笑晏晏,眉峰下壓,自成一股淺薄的陰郁之意。
“宋婉,你不想知道昨夜我為什麼沒殺你嗎?”
聽着阿竹的話,宋婉忽然覺得肩膀起了一陣酸痛,她站在不遠處,将眼前的阿竹與昨夜的蒙面殺手重疊起來,背後起了薄汗。
但宋婉卻沒有被唬住,素手将沉重的醫箱輕松拿起,秀緻的眉眼暗藏傲氣:“因為你殺不了我。”
你殺不了瞿山宋婉,那個從前世血海裡掙紮着爬出來的宋丹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