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不要與娘親說。”
太吉連忙點頭:“這是自然。”
再者,二公子你讓我說,奴也不敢啊。
梁恒不消一刻鐘便回到了廂房,他即刻讓升吉去打些熱水來,以備他沐浴用。
随後梁恒叫來侍衛問:“那小賊今日可安生?”
“回世子,一切都好,隻是賊人吵着要吃肉。”
梁恒點點頭,不以為然:“不給,上次已經破戒,這次不許給,什麼菜難吃就給她盛過去。”
侍衛回:“是。”
上位者随意地擺擺手:“退下吧。”
廂房門被關上,梁恒即刻捂着胸口輕輕喘了口氣。
明明室内該是點着明燭的,也明明是盛夏夜晚,梁恒卻無端覺得胸悶畏寒,眼前一陣一陣地發昏,耳邊似有萬隻長響的蟬鳴聲。
冰冷的汗珠密密麻麻地爬滿潔白的額頭,浸濕了烏黑的發根,梁恒抖着手給自己倒了杯茶水,淺酌了幾口,直到升吉推門而入前,方才覺得胸口的□□感好了大半。
“世子,熱水已經備好了。”
梁恒不動聲色地看了眼升吉,看着小厮恭敬有餘的神情,才嗯了聲:“知道了。”
升吉補充道:“還有衣裳都已世子你備好放在隔壁廂房了。”
梁恒手掌撐在桌面,尚且虛弱的身體慢慢地站了起來,他看似疲憊地揉了揉鼻根,聲音嘶啞:“你在外面候着便是。”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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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漸濃,星河燦爛。
宋婉換好衣裳,綁緊褲腿,帶着兩個火折子,袖中藏着一柄小彎刀,準備妥當便打算出門,夜訪求子廟。
到底是下了大雨,上山石階青苔濕滑,宋婉費了好大力氣才平安地到了求子廟。
許是白日因為甯王妃的上香,求子廟已然又是一片整潔,昨夜的狼藉早已消失不見,香案上是燃盡的香灰,瓷瓶換了新的,插着的花也是鮮豔欲滴,散發着淡淡清香。
宋婉燃起火光,先是将蒲團翻了翻,香案看了又看,實在無所特别之處,便又沿着牆邊細細查看有什麼瓷片的線索。
夜風冷冷,吹響屋檐下的護鳥鈴,清脆之聲在星光下寥寥飄遠。
宋婉手中火折子的光順風一彎,燒到了牆皮,“啪”的一聲,牆壁上的神佛衣角被灼下一小片。
宋婉:……
她連忙做禮,畢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這牆皮的脆弱是她沒想到的。
卻也正是因為這個剝落的牆皮,宋婉高舉手中的火折子,向上一照,一隻碩大烏黑的眼睛陡然出現在火光下,直直地俯視自己。
冷風一刮,宋婉背後出了些汗,她默默将火折子拿了遠些,照出這佛像的整體面容。
原來這是位騎着山羊的神仙,衣衫半披,袒胸露乳,懷裡抱着一個奶娃娃,五官慈祥,一手執花,唯獨是肚皮上還多長了一隻眼睛。
正是宋婉剛剛照見的地方。
宋婉對神佛傳說并不了解,但身為醫者,她卻對生兒育女的神仙有一知半解。
這神仙肚子上的眼睛是為了看清懷孕女子肚子裡的孩子,是男是女,有無胎裡病,是否健全,都逃不過這隻眼睛。
所以很得民間百姓信任,地位僅次于正殿裡的送子娘娘。
從前遊醫半生,行蹤不定,宋婉也常在路過的求子廟看到這位騎着山羊的神仙。
等等,宋婉面色一凜,她湊到神仙胯//下的山羊,來來回回地仔細看着這山羊角,那烏黑的在光下泛着紫色的光澤的山羊角,不正是那瓷片面具上勾着笑的唇角旁紋飾嗎?!
宋婉一時心魂大震,也是,那瓷片藏在求子廟裡的蒲團中,看着碎瓷片的光澤也有多年了,定然與這求子有脫不開的幹系!
求子,瓷片,釉女彩瓷。
宋婉腦子裡一下子就冒出了這三個詞,既是這樣,這三者之間必然存在聯系,能讓她了解什麼是釉女彩瓷。
宋婉的心慢慢沉了下去,她又看了看那山羊角,無奈地扯了小唇角。
難不成,又是一宗案子?
自己固然能查出些什麼,但宋婉暫時不敢擔保她一個女子能在偌大的鶴京,又卡在十日之内查出釉女彩瓷的由頭。
想到這,宋婉知道自己實在避不開一個人,可就在之前還發誓不要與這人再有什麼聯系呢。
罷了,正事重要,其他都是浮雲。想到這,宋婉手中的火光慢慢弱了下去,她便燃起另一個火折子。
借着光下了山,宋婉像做賊似的蹑手蹑腳回了房,換下衣裳躺在床上,明明身體疲累不行,她卻盯着窗子,沒什麼睡意。
寂靜無聲的夜,她聽到心在“咚咚”跳。
師父說,聽到心跳聲,說明有人在想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