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夜悄寂,隻聽風打着旋兒叩響未關緊的窗扉——“吱呀”“吱呀”。
房間内,木案上的一點燈光照亮書卷上清秀挺峻的字迹,風從窗縫裡溜進來,吹得燈光微晃,頓時書頁上的字迹在燈光下“起舞”,讓人看不清。
案前,宋婉執筆蘸墨的動作停下,她放下毛筆,揉了揉幹澀的眼睛,盯着書看了幾眼,再轉頭看見晃動的燈光,才知道是風吹了進來。
她舒了口氣,方才瞥見看不清的字,差點以為自己熬夜将眼睛熬花了。
“看來是白芷又沒關緊窗戶。”
白芷這丫頭總覺得房間熱,每次關窗戶都要留個縫要透點氣,風是吹進來了,可有時也會飛進來蚊蟲之類的,每每都惹得白芷驚叫,所以宋婉今年的驅蟲藥囊做得格外多些。
宋婉起身,拖着酸軟的腿走過去,剛走幾步,風又帶着濕潤的水汽吹了進來,她覺得有些不對,連忙打開窗戶,入眼仍舊一片漆黑,看不清雨點,卻能在寂靜中聽見瓦檐滴水的聲音。
“又下雨了。”
這場夜雨來得悄無聲息,雨勢也小,宋婉披了件外衣出門将白芷養的幾盆快幹死的花放到雨水中。
外面風清氣爽,雨勢甚微,宋婉站在院裡呆了片刻,直到眼睫上沾了點雨珠,看見一朵薄紫色的花瓣落到裙角處,才回神。
她彎腰撿起那片落花,握在掌心,冰涼化在溫暖的掌心,出聲道:“何人到訪?”
宋婉聲音不大,但在漆黑的夜裡顯得分外清楚。
單薄的身後仍舊是濃黑一片,宋婉擡眸看向不遠處微明的窗沿,靜默不語。
隻聽雨水滴落,一句沉悶的“宋婉”忽而響起,驚碎宋婉裙邊的雨珠。
宋婉轉身,看見一人腳步踉跄地從暗夜裡走近。
待那人漸漸靠近,宋婉提燈照亮彼此的面容,看見來者的樣子,她不免驚詫:“阿竹?”
黑燈瞎火的,阿竹一個受傷的病者如何從梁恒那來這裡的?
莫不是?
宋婉聲音有些不滿:“梁大人随你來了?還是你偷跑出來?”
“梁恒?”
阿竹皺了眉,不知道為什麼宋婉忽然提到那個狗東西,但她瞧着宋婉看向自己有些擔憂的神色,忽而想到自己原來還是個“柔弱”病者。
阿竹輕哼一聲,向宋婉走近兩步,摸了把自己臉上的雨水,口吻不屑道:“提他幹嘛?我就不能來找你?”
這人靠近時,宋婉就看見阿竹烏發上都是雨珠,青色的衣裙大半已經被雨水浸濕,鞋邊還有些污泥,看來是走過來的。
想到阿竹身上的傷,宋婉身為醫者,一時間心裡說不出來的生氣,遇到不聽話的病者她有些郁悶,但當務之急還是讓阿竹不要淋雨。
“進屋說吧。”
阿竹點點頭,跟在宋婉身後小聲說:“還算識相。”
宋婉:······
暫居的小院隻有三間房,一間有些漏水的當作小廚房,一間窗戶破陋的便當小藥房,宋婉與白芷同居一所還算幹淨完好的房間。她用屏風隔了一些空間,從最外間入内先是宋婉平素讀書的地方,最内間則為休憩的地方。
阿竹踩着濕掉的鞋子進屋,才覺得發涼的傷腿不再顫抖,不等宋婉發話,她直接坐在外間飲茶的凳上,動作間碰到茶杯,發出聲響。
“小聲些,白芷在裡面睡覺。”
宋婉警告的聲音響起,她拿走阿竹面前的茶壺茶杯,卻聽到這人有些不滿但又很小聲地說:“我快渴死啦!”
“······”
宋婉給她倒了杯水,看着阿竹一口氣喝完,半垂着目光,好像有些害羞,但動作毅然決然地指了指杯子,低聲道:“再倒點。”
“···你,來我這讨水喝?”
宋婉搞不懂阿竹到底什麼意思,但還是給她倒了一杯。
房間隻有一盞燈,到底不甚明亮,宋婉将茶壺放到一旁,坐到阿竹身邊,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不燙。
阿竹愣愣的看着宋婉拿着帕子擦幹自己肩上的雨水,聽見她問:“城中宵禁,你如何出來的?”
哦對,自己好像是偷跑出來的,并且憑着絕頂武功躲開了巡視,嗯,即使因為看不清路導緻一腳踩到半拉子的泥坑裡。
“你别問了,”阿竹奪過宋婉手上的帕子,握在掌心,神情肅然:“我是有要緊事來找你。”
宋婉不明所以,但還是點點頭:“你說,但聲音給我小點。”
阿竹:“···你在我那裡落東西了。”
“什麼?”
宋婉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原本還想是不是阿竹自身有什麼困難要自己幫忙,怎麼扯到自己身上了。
但看着阿竹正經的神情,她忽然想到晚上白芷對自己說的話,“你是說我落了一本書在你那?”
“還不算笨,”阿竹勾唇一笑,從袖中掏出一本又薄又小的醫案冊子遞給宋婉:“給你帶過來了。”
宋婉接過,道:“不是如何重要的東西,怎麼特意送過來?”
這個阿竹能不知道她為醫者,自然有許多醫書,況且自己明日也要過去給她診治的,為何還要冒着宵禁的危險出門送過來?
阿竹聽了宋婉這句話,出乎意料地沒說什麼,輕飄飄看了宋婉一眼後說:“裡面你畫的東西我看到了。”
畫的東西?
宋婉沒有立刻反應過來,自己确實有看書時寫寫畫畫圈圈的習性,也是方便記憶書中内容,她的每一本書幾乎都有自己的字迹,但是這本有什麼不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