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馬博實如此震驚的樣子,梁恒非常淡然,他輕拍開馬博實指着宋婉的手,說:“我能不知道我身後跟着的是誰?需要你來問?”
“你現在要緊事是回答我的問題,其餘的以後再說。”
馬博實有些委屈地回:“好兄弟是像你這樣的嗎?沒事叫我滾出去,有事讓我老實回答,不講天理!”
客座的梁恒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壓根沒理這情緒敏感的公子哥,他微側過身,昂頭擡眸看着立身站在自己身邊的女子,手指向下動了動,示意她坐下。
宋婉看懂了梁恒的意思,她點點頭,安靜從容地坐在了梁恒身邊。
兩人的動作被馬博實看在眼裡,他莫名心裡一酸,口中的美酒不知為何沒了味道。
“要問什麼趕緊的,别耽誤我喝酒!”
“也不是什麼大事,就向你打聽個人。”
梁恒開口:“孫閱古你可認識?”
孫閱古?
馬博實聽到梁恒的話,不由皺眉細想,這人名字怎的如此耳熟?
突然,暴雨轟鳴的畫面闖入腦海,馬博實陡然“咚”的一聲放下酒杯,他想起來了!
他不由喊道:“那個書呆子!”
梁恒被馬博實恨恨的聲音吸引,他挑眉:“怎麼說?”
“我父親的屬下,人笨的要死,”馬博實口氣不屑:“小門小戶人家出來的書呆子,上次他冒着暴雨來我家還書,正巧碰上我剛從馬場回來,不小心撞到他,濕了一地的書,都是我爹的藏書!!還好巧不巧我爹看見了,用竹杖狠狠抽了我後背,罰我在祠堂禁足三日!!到現在我背上傷口還疼呢!”
說到這,馬博實不自然的摸了摸後頸,憤恨不平:“你說說,這個孫閱古幹什麼要雨天來還書,他不是蠢貨誰信?!這種人能考中進士不知他祖墳冒青煙了沒。”
聽完馬博實的話,宋婉不知該同情這位雨天賽馬的勇敢公子哥,還是笑他何嘗不是自己口中的“蠢貨”。
但馬博實的話該是可信的,宋婉看過幾次孫閱古的面相,老實古闆懦弱,或者說是幹勁十足但循規蹈矩,雖然舉止或有不合常理之處,但總歸不是個壞胚。
梁恒順着馬博實的話點頭:“是是是,他是個蠢貨,你就别計較了。”
“你冬日不是在你父親門下,可與孫閱古共事過?”
“這你都查到了?”
馬博實雖然醉了,卻不是個粗心的,他一下子抓住梁恒言語中的漏洞,得知梁恒原來已經查過孫閱古,也知道自己上個冬日的行動。
梁恒給自己斟了杯清酒,聞言動作一頓,随後面色如常:“我記得你酒後和我說過。”
“哦,是有這麼個事兒,”馬博實也沒瞞着的心情,他說:“當時孫閱古從大理寺調過來,父親看他為人老實,就安排我與他共事。”
“這孫閱古與你共事後可還曾回到大理寺?或與大理寺這邊有什麼人聯系?”
“這我哪知道。孫閱古這人孤僻的很,我才懶得和他打交道。”
馬博實壓根不想回答關于一個他不怎麼注意的人的事,醉酒讓他腦子愈發懵圈,隻能仰身倒在一旁的軟枕上昏昏欲睡。
梁恒與馬博實認識五六載,看他德性便知道這人徹底醉了,下面問話肯定是問不出來了。
他轉頭對身邊面有所思的宋婉輕聲道:“這人醉死了,我們先走。”
“好。”
二人共同起身離開雅間,梁恒交代門口的侍衛将馬博實送回馬府,然後帶着宋婉乘車而歸。
“你有什麼想法?”
宋婉搖搖頭:“聽起來,除了孫大人曾在大理寺任職,其他好像并無特别之處。”
梁恒聽完宋婉電話,劍眉皺了又松,面帶猶豫,開口說:“其實,孫閱古在大理寺任職時,是胡唐底下的人。”
果然,宋婉飲茶的動作稍滞,餘光看見梁恒躲閃的目光,心想,這人倒挺會挑時候說重要消息。
“妾也有一言。”
梁恒急忙道:“你說。”
說這句話時他還下意識伸手,卻硬生生卡在半途中,看着宋婉坦蕩的目光,心底虛的越發厲害起來,便有些讪讪地收回手,語聲悄摸道:“我聽着呢。”
“妾那日見孫大人,并不覺得熟悉,但白芷好像認識孫大人,或許回去可以問一問。”
白芷竟然認識孫閱古?!
這梁恒是絕對沒想到的,他也不過昨日讓底下人倉促查了下孫閱古近些年的蹤迹,不曾涉及到此人的家世。
他忽然想到,宋婉她,好像是個官家娘子。
宋婉問:“大人查魏機魏大人和孫大人,是因為他們進入停屍房的那日是仵作行人檢查十二具女屍的日子吧。”
“是,”梁恒回神,盯着宋婉看了一眼,點頭:“孫閱古能在,是因為胡唐,可魏機不該在,他那日本應替我出了外差。”
“所以,大人查孫大人,是為了了解十二具女屍的最終情況,查魏大人是為了手下人是否幹淨?”
“不錯。”
“那要知道十二具女屍的情況,為何不找當時的仵作行人詢問?”
聽到宋婉這麼一問,梁恒愣住,漆黑的瞳仁一下子有些放空地看着眼前人,像是整個人被什麼東西奪魂了。
但這隻一刹那,梁恒回神,沉聲回話:“那日的兩個仵作行人在查完後的第二夜裡,喝酒死在了隆冬的穎水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