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費奧多爾則得了無數情報,以及線人,——霧島栗月給對方的港.黑情報幾乎都是真的,而借助那些,能做的太多了。
沒人能夠知道,有了那些把柄,
之後被收攏的非.法勢力、變動的政.府部門,甚至參與抗争的軍.方系統中,又将有多少會是費奧多爾留下的棋子。
*
幾天後,
“你說,那家夥是怎麼讓人心甘情願穿上那些,帶炸.彈的防彈衣的呢?”
某一天,養着傷的霧島栗月從病床上醒來,昏昏沉沉,看見太宰治。
黑發少年翹腳坐在他的床沿,在打遊戲。
明明盯着手機,卻第一時間發現了他的蘇醒。
霧島栗月愣了愣,半晌才反應過來對方問的,是什麼。
問的是:在龍頭戰争起始,費奧多爾為引[STRAIN]與港.黑相争設下的局中,那兩個被炸.彈滅口的人,是怎麼穿上帶有炸.彈的防彈衣的。
對當時那兩個[STRAIN]成員來說,要做的隻是進入化妝品公司盜取财物罷了,
一個簡單的任務,為什麼,會穿上帶有炸.彈的防彈服呢?
“誰知道呢,因為是他啊。”霧島栗月順口回答了。
因為[STRAIN]背後是費奧多爾,所以有怎樣違背常理的舉動也不足為奇。
隻是,他大概睡得有些迷糊,話一出口,才察覺不妥,
他提起費佳的口吻,太過熟悉,
足夠太宰治覺察更多了。
他看過去,太宰治的表情沒有變化。
語氣漫不經心,“哦?”似乎依舊專注于遊戲:“你很信任他?”
奇怪的問題,是在套話嗎?
可憐自己重傷未愈,又腦子不清醒...
用力揉了揉臉,霧島栗月開始謹慎組織語言:“我隻是相信他的能力,就如我相信,對于那種事,太宰先生也一樣能做到。”
太宰治的聲音顯得冷淡,反問:“怎麼,霧島君做不到嗎?”
“也許吧,”
霧島栗月遲疑:“但,[勉強做到]和[在一瞬間想出數十上百種辦法],終究有區别吧。”
對方不置可否,
話題斷了線,靜默起伏。
好一會兒,直到通關标志出現在屏幕上,
太宰治才偏頭,看過來。
身軀微微前傾,遮去大半光線,
鸢眸沉溺一片看不進的黑暗:“霧島君,你太妄自菲薄了。”
像歎息一樣,言語隐沒好幾個音節。
霧島栗月卻幾近戰栗,
被鸢眸所注視的瞬間,他意識到:對方已全然看穿了他的隐瞞。
在繪裡死去的那一天,繪裡死後,他曾答應用孢子定位費奧多爾的位置。
但事實上,那時,他給出的位置是偏移的,
是[滞後的、五分鐘前,費奧多爾所在的位置]。
也許實際距離并不相差多少,卻給了費奧多爾甩開港.黑圍堵的時間。
況且,既然他能知道費奧多爾的位置,那麼對于對方準備的後手、退路,甚至澀澤龍彥的出現,又真的一點也沒有察覺嗎?
不是的,他隻是不願意去看罷了。
他無法真正地置費奧多爾于死地,
因為,對方之于他,是同伴,是老師,
甚至還是,——母親。
*
如一種撫育,蘊養,他轉變為人的契機,始于費奧多爾。
在那之前,名為[阿斯洛卡利]的個體,比起人類,更像一種遊移于外部的失軌之物。
自出生便失了軌,漂浮在那兒,遊離于邊緣。
對常人來說,感知是有極限的。
眼睛看見380~780nm波長的單色光,耳朵聽見125~8000HZ頻率的聲音,嗅覺分辨2000~4000多種不同的氣味...是理所當然之平常,
但對霧島栗月而言,并非是這樣的。
他沒有基準、無法計量,
異能力比他更早地觸及了這個世界,在吸入第一縷空氣,看見第一縷光之前,屬于植物的浩瀚便已湧入腦海,
光怪陸離,瞬息萬變,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海潮跌宕起伏,信息分子紛湧而來。
難以理解,無從分辨,
情緒、光線、濕度、菌群的竊竊私語...它們沒有區别、包裹他,自腦髓中流淌,于血管中徜徉,混亂無序,也喧嚣嘈。
聲音不從耳道傳來,顫動與光交織一體,嗅覺捕獲遠超人眼之色域,濕度、氣味、磁場...
沒有相應器官,卻無法停止接收一切,
那麼,所有,所有感知,組構他的一切,隻是信息罷了。
自我與旁人,沒有區别,
饑餓與晴天相似...而這副軀殼之外,人類發出的聲音太微弱了。
無法聽見家人的聲音,無法建立自我認知,無法像常人一樣通過學習成長。
甚至,很長一段時間裡,他都無法分辨上下前後,
——因為,對他來說,[自我]隻是集群的一部分,某個巨大意識下的一縷膚肉,一段散亂淺薄的,隻言片語。
無需移動,方向也毫無意義。
于是,自然而然的,他成了人們眼中的異類,混亂的話語、怪誕的行為、不知饑寒...
直到他被抛在小教堂,
直到,——費奧多爾發現他。
當年,或許是出于好奇,同樣隻是孩童的費奧多爾花了許多時日觀察研究他,
積日累月,記錄一個機體,究其怪異之下的行為言語,而後,破解,并做到了。
那個人,用同樣無序的聲音,閃動的光與震顫...跨入他的世界,
以交流與對話,循循善誘,耐心教導,像揉捏一塊泥,培養一朵花,将他變成了,一個外在表現為[人]的存在。
如果沒有費奧多爾,他将永遠是那個怪胎、啞巴、傻子。
是以...他無法真正地将費奧多爾置于死地。——太宰治看穿了這一點。
而在那之前,費奧多爾同樣看得清楚,甚至,也許早已預料到他的情報偏移,才有恃無恐,放任那些孢子落于其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