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月和栖川離開後,簾明和磷彙也從食堂裡出來了。書庫那邊已經有人趕過去,有晚月在,大概不會出什麼事。簾明急着走是因為被磷彙遞給她的生煎燙到了。
磷彙一向喜歡熱乎乎的東西,冬天裡恨不得把自己點燃了再出門。簾明捂着嘴,灼燒的感覺久久不散,磷彙搖頭歎息,拍着簾明的肩膀說:“生煎裡有灌湯的,古人雲生煎何太急,就是告訴你吃生煎不能心急,要等它放涼。”
簾明咬着舌頭,不能回話。不少人打着手電提着燈籠往書庫趕去,磷彙問:“我們要不要也跟去看看?”
“不……不去了。”簾明這時才緩過來,說話還是略顯含糊不清,她拉着磷彙小跑着往房間裡趕,“我要回去把冰箱裡的冰淇淋吃了,不然我的舌頭可好不回來。”
磷彙跟着她跑,兩人走到寮舍外時,身前正好掠過一道身影,黑兜帽白頭發,手裡抓着一隻倉鼠。簾明看清那人面龐,好險又咬到舌頭:“魔,魔族!青渌門裡怎麼會有魔族!”
挾槊隻是路過,一時不能理解她的意思,見她牽着磷彙,笑道:“不至于這麼驚訝吧,你旁邊那位不也是魔族嗎?”
磷彙下意識地抽手,反被簾明握住。她眼裡的嫌惡顯而易見,當即掏出罐頭道:“胡說八道。像小華這樣和善有趣的人,怎麼可能像你一樣是陰險狡詐的魔族。”
該怎麼解釋呢?磷彙下意識地選擇解決眼前的問題,面前這位抓老鼠的阿婆很危險,給人的感覺就像蒙刹一樣。她小聲說:“别跟她糾纏了,我們喊人來把她趕走吧。”
“現在喊人,不怕傷着你自個兒嗎?”挾槊将噜噜捧到臉邊,手中倉鼠軟綿綿的身體讓她覺得心情極好,于是繼續跟面前這兩人閑聊道,“難道青渌門是什麼旅遊景點?能讓久居住在臨煞淵的魔族主動跑來這裡。剛才也遇到一個。”
磷彙立刻反應過來:“你是說栖川大人?”
怒視挾槊的簾明轉頭看向她:“栖川大人?”
挾槊露出思考的神情,有些遲疑地交答卷:“大概是吧。那個人看起來沒什麼特别的,我還以為蒙刹找人頂替我的位置,會找個稍微厲害點的人,不然穿幫是遲早的。”
“那三個人都不怎麼樣。”挾槊思量着,帶着愉悅的笑容說,“還有剛才接下我那掌的人,完全不是我的對手。”
三個人,那必定還有晚月和天音。簾明心中不安陡生,不知不覺便松開了磷彙的手。磷彙比她更清楚局勢,一下便猜出了挾槊的身份,厲聲問:“你把她們怎麼了?”
不過是兩個小孩而已,逗小孩有什麼好玩的?挾槊不想在她們身上浪費時間,身形一卷正準備走,一道火光堪堪擦過臉頰,點燃飄在夜風裡的一段垂散的頭發。
到了挾槊這個年紀,要是被燒秃了再想長出頭發就難了。挾槊擡手,兩指将那縷附在頭發上的火焰掐滅。她捏着噜噜,面上沒有半點不高興,撚着頭發的兩指突然對準磷彙一彈,一道疾光蓦地從指尖竄出,沖着磷彙射去。
“小華——”簾明喊一聲,本能地拉住磷彙閃身避開。挾槊一擊不偏不倚,正好擊中磷彙挂在腰上的香囊,柔弱的布料難堪法力掣過,瞬間便撕裂成飄在空中的碎末。
散落的頭發順着挾槊放手的動作垂下,她頗為揶揄地最後看一眼被簾明所救的磷彙,贊道:“香囊不錯。”
留下這句,便縱身一躍,融入夜空中。沒了懸在腰間的香囊,磷彙竟覺得不敢擡頭去看簾明的臉,簾明的手在她肩上挪動了下,然後才松開她:“原來你不是王小華。”
磷彙擡頭,簾明又看着她說:“你也不是人。”
磷彙飛快想理由,趁着晚月等人不在場趕緊推脫罪名:“是晚月前輩叫我隐藏身份的,她說不能讓青渌門裡起疑心。還有天音前輩,她是為了好玩才支持我瞞着你的。”
“算了,我早就知道王小華不存在。”簾明背過去,說完這句又猛然轉身,指着磷彙說,“但是你居然喬裝打扮就為了看我被你騙?我還和你同吃同住那麼多天?”
“我不是故意想騙你,”磷彙說到這裡便戛然而止,突然說,“你剛才還說我和善有趣,這幾天給我講那麼多故事,帶我去那麼多地方。知道我是魔族之後你就翻臉了。”
“是,我就是這樣。”也許是過于生氣,簾明不屑辯駁,隻是盯着磷彙說,“我對魔族不友善,我不是好人。可你也不是什麼好人,專門僞裝成凡人的樣子跟我接觸。”
風把樹葉吹得吵耳朵,磷彙說:“那我這就走。”
簾明也不再多說,大步流星進了寮舍。磷彙立在原地看着她走,簾明把門關了才移開視線。書庫那邊燈火通明,肯定是有大事發生。留在這裡沒用,回旅館也沒用,晚月和栖川都在那邊,不如就去看看書庫發生了什麼。
地上遺留的香囊殘骸在風裡消散,今晚的風徐徐的,力道卻很大,像是要把人推着走。風正好也在往書庫的方向吹,磷彙像是一隻紙飛機,格外順暢地到了書庫門口。
她此時已經沒了香囊僞裝,卻沒有人攔她,隻是議論。守在門外的是個看着年紀挺大的像是管事的老者,見着她就着急地迎上來,問:“您是臨煞淵負責接應的人嗎?”
同是青渌門的修士,老人的态度與簾明的态度截然不同。磷彙想到這裡就更煩躁,簡短地說:“我找栖川大人。”
“栖川……栖川就在裡面。”那老者顫巍巍地指了指半掩着的隔扇門,“晚月前輩和天音前輩,都在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