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暴把人扔到副駕上,關上車門,打火踩油門的動作一氣呵成,顧琛自己開着車載着陳道情風馳電掣地往一個方向駛去,時速快得幾乎看不出窗外的景色,沉默中除了輪胎擦地的聲音,就隻有陳道情不均勻的呼吸。
黑夜中,風聲呼嘯,雲層沉厚,大有風雨降至之勢。
兩人都沒說話,陳道情的淚痕剛剛幹涸,顧琛就開到了一處偏僻的郊外别墅,這是顧家的老宅。
鐵欄大門為他打開,中式園林中這倆車形流暢優美的跑車疾駛,一個漂亮的急停,解安全帶,顧琛拉着還沒從後坐力中緩過來的人,大步流星走進早已為他打開的正門。
門口一個迎接他們的白發蒼蒼的管家,看到狼狽的陳道情時眼裡閃過一絲詫異。
“先生。”
“他還醒着?”
“顧老先生還醒着。”
顧琛的眼神變得瘋狂,以一個近乎禁锢的姿勢摟過陳道情的肩膀,擰緊他的手臂,押犯人一樣推着他往裡走。
快步走過挂着畫的長廊,踏上樓梯,最終來到一間房門前,穿着白大褂的醫生向顧琛彙報着病人的情況——今天意識清醒,但還不能說話完整的話……
“出去,無論聽到什麼動靜都不準進來!”
醫生目送顧琛和他懷裡那個打着哆嗦的男人進了房間,和趕來的管家對視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一樣的疑惑不解。
和傳統中式裝修的外部不同,這間房間,與其說是卧房,不如說是醫院裡的病房,彌漫着消毒水的味道,地闆白的耀眼,設備很少,幾乎隻有一張床,拉着床簾,還有一些醫療設備,甚至沒有一張椅子——其實更像手術台。
這裡的溫度都比外面低幾度,顧琛突然湊到陳道情耳邊,咬着顫抖的人的耳朵:
“叫爸啊,你不是想要個名分嗎,我同意啊,隻要你叫他一聲爸。”
陳道情的視線定在那道床簾後的瘦小身影上,身體僵硬在地,嘴唇顫抖。
冷笑一聲,顧琛強硬摟着他往前走,對着床簾後的人字字珠玑:
“你怎麼不叫啊?不叫的話他怎麼知道自己有沒有兒媳婦,他這麼注重子孫後代的人,應該非常好奇你長什麼樣啊!”
“唰啦——”
白色床簾被拉開,落在陳道情眼簾中的是一個蓋着被子的老人,插着呼吸器,毛發掉完,皮膚幹枯如陳皮,行将就木的模樣,卻雙目炯炯,死盯着面前的兩個人,旁邊的心率器開始大幅度波動,喉嚨裡發出嘶啞的聲音:
“啊——啊——”
“好好看看他,”顧琛從後掐住陳道情的脖子,讓他的臉在這個人面前驟然放大,不管陳道情怎麼掙紮都不放,他對着床上的人吼:
“你也好好看看他啊!看看你現在唯一的兒子喜歡的男人長什麼樣!滿意嗎?!你不是管不住那二兩肉生了那麼多兒子嗎!?現在他們都死了,就剩我一個,還喜歡男人,我這輩子都不會留下一個孩子,你顧家的血脈到我這代就斷掉了!哈哈哈!你想學皇帝養蠱,養出我這麼個蠱滿意嗎?!”
死了一半的人身上散發出腐肉般的味道,他瞪大的眼裡全是陳道情的臉,顧琛的拷問像從天上傳來。
“啊——啊——!”
他的嗓子像破掉的管風琴,拉出塑料一樣的漏風刺啦聲,刺耳又難聽,他看着陳道情的眼越瞪越大,想揮動枯木一樣的手去抓他,渾濁的眼裡全是震驚和最惡毒的詛咒。
“你也是!看到他怎麼不叫爸!是覺得我惡心,不喜歡我了?!”
陳道情深深看着顧琛的父親,像案闆上的魚向後掙紮,又被顧琛按回去,拉扯之間,兩個人都摔倒在地,扯下了老人身上的被子——
他從肚臍眼以下,都是空的,本應整齊的病人套裝隻有上衣,潔白的床單上,什麼都沒有。
老人起了紅血絲的眼傾斜,看向陳道情的方位,濁淚像蟾蜍身上那一層黏液,自胸腔發出嘶啞的叫聲。
陳道情想移開眼,被顧琛抓住下巴,迫着他直視這個已經不能稱之為人的人。
惡魔的地語伴着活死人的叫聲在房間裡盤旋。
“我先是閹割了他,沒有打麻藥,我還以為他流那麼多血會死,幸好沒有,後來一點點,從腳開始,剁掉一截,再給他治好,下個月再繼續往上砍一截,這五年來,小腿,大腿,腰……”
顧琛站起身,手指戳在老人上衣倒數第二顆扣子的對方,那裡也是空的。
“現在切到肚臍眼的地方了,醫生說不能再切了,再切他的腸子就會流出來,但我不信,大不了就扔給狗吃好了,被活活撕咬的感覺應該也很痛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