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離警察局費了不少力氣,但我們還是成功擺脫了那些警察的追蹤。他們到底不是神盾局的特工,不知道該怎樣對付我們這類怪胎。
但讓人不爽的是那個假律師也逃了,他媽的消失得無影無蹤。
幾個小時之後,我和巴基跳上了一輛往南的列車。當然,我們可不是以普通乘客的身份上去的。事實上,那是一輛運煤貨車。雖然美國的新能源發電技術從上個世紀末就開始蓬勃發展,但仍有數不清的火力電廠依舊苟延殘喘,煤炭也就照樣源源不斷從各個礦場送往附近的電廠。
我和巴基是在一片荒涼野地上的車。這列火車的速度當然比不上動車,但也絕不是印度能挂人的那種貨色。好在我們都跑得夠快,也跳得夠高,因此不必勞煩司機減速停車。
不過說實話,我們真的累得夠嗆。等在滿地煤渣的車廂找到落腳之地——就在兩節車廂之間,老式火車的一節節車廂是用長長的鈎子連在一起的,兩個車廂之間大概相距一臂,相對的兩扇門外都有踏闆——已經是日頭高照了。我們像兩攤爛泥似的坐在踏闆上,随着火車上下颠簸。下方騰起的煙塵就像千軍萬馬從沙漠上飛馳而過似的。但我們都懶得找個更舒服的地方。
尤其是這會兒我的頭還在痛,并且有越來越痛的趨勢。特别是後腦勺。那裡繃得緊緊的,幾條血管貼着頭皮瘋狂地跳踢踏舞。我一伸手就能摸到拳頭那麼大的一個鼓包,簡直像卡通片裡湯姆貓腦袋上挨了一錘子之後的凄慘樣子。我一邊摸一邊輕輕吸氣,能感到腫起來的地方滾燙滾燙的,像是快要爆發的火山口。
有那麼一會兒,我們兩個誰都沒說話。雖說之前逃亡的路上也是如此,不過當時我們正忙着逃命,誰也沒空閑話家常。現在稍稍能喘口氣了卻仍這麼安靜,實在讓人覺得有些别扭。
最後,還是我先打破了寂靜,有些垂頭喪氣地開口說道:“好吧,這次算我的。”
巴基當然知道我指的是什麼,不過他還是一聲不吭。
“我當時看見你要殺他,不知道為什麼就喊了一聲,簡直像被魔鬼附身了一樣。”我低頭看着下方模糊成一片的鐵軌枕木,嘀咕,“我知道,我的錯。警長那一棍子把我打蒙了。”
巴基掀起眼皮看了看我。片刻後,我忍不住撞了撞他的肩膀,“喂,你倒是說句話啊。”
“警長是誰?”巴基心不在焉地問了一句。
“就是那個管你叫‘冷火雞’的大塊頭警察。我覺得他長得很像怪奇物語裡的警長。”我說着聳了聳肩,但隻是這個動作也讓我疼得龇牙咧嘴,“昨晚他躲在樓梯間裡,然後把我的腦袋當棒球打。我好像也給了他一拳,所以他現在應該已經在醫院躺着了。”
坦白而言,這個話題一點也不振奮人心。我忍不住又歎了口氣。火車轟隆作響,穿過一片灰綠色的草地,能從車廂縫隙中看到那些一閃而過的高高的牧草,還有遠處小得像玩具似的牛羊。
過了一會兒,也可能是過了好久,巴基才再次開口。
“那個家夥,”他說,但指的不是警長,我很清楚他指的是誰,“這一次他心急了,像傻乎乎的兔子似的一腳踩到陷阱裡。但下一次他肯定會做好準備,像個獵人一樣步步為營,一擊緻命。對于這一點,我毫不懷疑。”
他的語氣很平靜,但也多少流露出一絲隐含恐懼的擔憂。我忍不住伸手抓住他的胳膊,然後才發現他的胳膊原來一直在輕輕顫抖。
“我不會讓他得逞的,巴基。”我說着舔了舔嘴唇,突然覺得自己嘴巴好幹,“我們有兩個人,他才一個。實在不行我們還可以找史蒂夫,你知道他永遠會站在你……”
“不,不行。”巴基生硬地打斷我,“你敢去找史蒂夫試試。”
他說着擡起眼睛,試圖讓我看到他眼中惡狠狠的威脅。但我隻看到了一個茫然失措的男人。甚至更像男孩,而非男人。
他大概也意識到了這一點,很快就把眼睛轉開。
“不要去找史蒂夫,我們自己解決。”他最後說。
然後這個話題就結束了,下一次我們再提起“去找史蒂夫”,已經是在布加勒斯特了。
“好吧,我們自己解決。畢竟有我在也是一樣的。”我用溫和的語氣試圖安撫他,“既然那家夥成功脫逃是我的責任,那我就負責到底。相信我,我不會讓那個家夥催眠你的。我保證。”
巴基似乎笑了笑,也可能隻是嘴角的肌肉抽搐了一下。他搖了搖頭,但沒說什麼。我想起我老媽活着時常說的一句話:做不到的事就别瞎保證。
這時,火車尖銳刺耳的鳴笛聲從前面傳來,越來越響,一時間蓋過了所有聲音。于是我們都閉上嘴,等這聲音過去。
“這不是你的責任。”汽笛拉完之後,巴基忽然開口,然後他伸出胳膊搭在我肩膀上,差點把我壓得一頭栽下去,“槍在我手裡,人在我眼前。但我想要扣扳機的時候……”他頓了頓,搖搖頭。我保持安靜等着他把話說完,但他卻閉上了嘴。
“你真的對他的身份、目的一點頭緒都沒有嗎?”我問了一句。巴基搖了搖頭。和我猜的一樣,他根本不認識那人。盡管對方好像就是沖着他來的。
“在探視室的時候,”我說,“他提到他死去的家人。你想他會不會是來報仇的?”
巴基沒回答,但過了一會兒,他有些疲憊似的垂下頭,把臉埋進髒兮兮的手掌中。
好吧,我承認這不是個好問題。我可真他媽會說話,尤其擅長表演如何把臭腳丫子塞進自己嘴巴裡。
“嘿,至少還有個好消息。”我努力打起精神,把手伸進袖子裡。巴基果然轉頭朝我看過來,眼神裡閃過一絲希冀。
我把那一小塊保存完好的指紋模給他看,說:“等我們安頓下來,你可以黑進什麼數據庫裡去,看看能不能找到匹配的指紋。我覺得那家夥當過兵,搞不好還是特種兵之類的。也許真能查到他的底細也說不定。不是有句老話,叫做‘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嗎?”
“好吧。”巴基伸手接過了那東西,看了看,然後放進口袋裡收好,“這多少也算是個好消息吧。”
“那麼我們接下來怎麼辦?”我又問了個問題,并暗自希望這個問題不是自作聰明,“要去找那家夥嗎?你知道,主動出擊之類的,把之前沒幹完的事情幹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