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廢棄電廠的時候,盡管昏昏沉沉,傷處陣陣作痛,但我并未忘記之前所發生的一切。那些事真的已經發生了,對吧?雖然我很希望這一連串充滿戲劇色彩的倒黴事隻是個噩夢,但該死的老天并不這麼認為。
史蒂夫他們都被帶走了,以罪犯的身份。不出意外的話,他們會被暫時收押,然後引渡回國,最終接受審判。而與此同時,澤莫仍舊逍遙法外,不僅把維也納恐襲事件嫁禍給巴基,還暗中策劃着某個不為人知的陰謀。
我的頭砰砰作響,仿佛裡頭有人在拼命敲鐘。我知道,接下來我必須制定出一個行之有效的計劃,否則澤莫就會一步一步讓大家夥兒挨個完蛋——像他原本計劃的那樣。嗯哼,情況不大妙。是的,簡直已經超出我能想象的最糟糕的情況了。更糟糕的是,那個暫時逃過一劫的家夥是我,而非隊長。如果還有什麼挽回的餘地的話,那個重擔就要落在我的肩膀上了。
然而衆所周知,我不是一個胸懷計劃的男人。我他媽連個平底鍋都沒有。
“拿着這個。”藍迪在離開電廠之後仍跟着我走了一段路。他已經不再把那個什麼濾波器之類的小玩意兒拿在手裡,而是裝回了口袋。我們此刻正站在一個陰冷潮濕的橋洞裡,等着外面那些鳴笛亮燈的警車載着我的朋友們遠去。
他一邊說一邊遞給我一個小手機。但一接過來我就立刻确定,那不是手機,而是老古董小靈通,和我之前有過的一部看上去一模一樣。
“如果你需要幫助,就打給婆婆。”藍迪說,皺了皺眉,不大情願地解釋,“她一定要我把這個給你。她說你遲早會需要幫助。你會打給她嗎?”他問。
我瞥了他一眼,“我認識你這位婆婆嗎,小鬼?”
藍迪搖搖頭,說:“我不知道。”
“能告訴我你婆婆的名字嗎?”我裝出一副高興的語氣,但聽上去很假,“也許我們真的認識呢。”
藍迪答:“艾爾希娅·範德梅爾。”
喀嗒。我能聽到腦子裡那些幾乎生鏽的齒輪輕輕轉動了一下。不算意外,但仍舊令人吃驚。在某段已經有些遙遠的記憶中,巴基拿着那張皺巴巴的名片問我:不認識艾爾希娅·範德梅爾?嗯哼?
更近的一次,就在不久之前,山姆漫不經心地說:範德梅爾是這次負責維也納恐襲的調查員。
“艾爾希娅·範德梅爾?”我重複了一遍,隻為了再次确定。
“嗯哼。”藍迪點了點頭,然後把手揣回口袋裡,不給我任何追問的機會,“我得閃了,哈蘭先生。婆婆在等我呢。”
他的手一伸進口袋裡,我落在他身上的視線就模糊起來,仿佛攝像機突然失去了對焦功能。我努力盯着他看,然而還是沒辦法看清這個小鬼。我的眼睛似乎受到了某種幹擾,視網膜和大腦之間的信号被強行阻隔。
等我回過神來,面前已經一個人都不剩了,隻留下泛着淡淡腥臭的河水锲而不舍地在我身旁流淌。此刻,天已經快亮了。河面正逐漸呈現出一種柔和的灰藍色,在即将褪去的夜色中緩緩拍打岸邊,不斷湧起細小的白色泡沫。公路上傳來的車流聲則越來越嘈雜,聽來仿佛是另一個世界的聲音。
我下意識地擡手摸了摸似乎已經不那麼疼的太陽穴,然後立刻抽搐着把手放下,并為這個魯莽的決定感到後悔。
别碰,至少在你能做什麼之前,碰也别碰,好嗎?
我意識到自己最好趕快找個地方把這慘不忍睹的傷口處理一下,然後再做打算。不然等天真的亮了,我滿臉血的走在大街上,絕對不利于接下來的行動。
但在此之前,我先打開小靈通的後蓋,伸手把裡面的電池扣了出來。不管這位範德梅爾是何方神聖,我都不希望她通過這種方式監控我的行蹤,再對我做什麼奇怪的事。等時機對了,也許我會和她談談,看看她究竟想要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