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啦啦——”
沖掉肩上最後幾絲泡沫,秋月伸手關上了淋浴頭。
溫水洗淨她身上的薄汗與煙塵,卻沖刷不掉總在腦中的畫面:
男人嘬煙時兩腮微微凹陷,薄唇之下還藏着另一枚唇印,若有似無。
梁弈的視線也落在紅亮的煙頭上。秋月不确定他看到了什麼,卻總感覺他視線滞留的時間有點長。
等他轉回眼看她時,聲音如常平靜:“先去換個衣服吧。”
……
這家俱樂部高端,盥洗室也跟豪華酒店水準看齊,洗浴用品配備的都是B家白茶系列,隔間外的梳妝台上甚至還有化妝品。
秋月沒碰那些瓶瓶罐罐,隻草草吹幹頭發就出去。
會面地點在二樓茶室,推門而入時,秋月的心髒很古怪地抽-動了下。
要怎麼形容這種感覺呢?
兩張帥得醒目的臉同時看向她,一模一樣,又不盡相同。
梁風也脫下車服剛洗完澡,似笑非笑的眉眼在水汽氤氲下更顯暧昧放浪。
梁弈端坐在他左側,襯衫袖口挽上去一截,連折痕都一絲不苟。
——浪蕩對端方,張揚對淡漠。
截然相反的他們直直看向她時,中間的空位都變成仲裁庭的模樣。
秋月抿抿唇,沉默地坐到那個空座上。
梁弈拿出文件放她手邊:“再看看,跟發給你的電子版大差不差。”
大差不差,就是有所改動。
秋月拿過合同,從首頁首行看起來。
新鮮油墨的味道鑽進鼻孔,她敏感地打了個噴嚏。
梁弈拿筆的動作頓住,金絲邊框後的眼巡視房間,随後起身走向門口。
沒有注意到他的動作,秋月拉開包拿出手機,打算再比對一下電子版。
點開郵件放大其中一個小條款,她垂下頭仔細看。
鬓邊一縷長發滑到眼前。
秋月皺皺眉,擡手将頭發别到耳後。
剛洗完的頭發分外柔順,很快又滑落下來。
當頭發第三次掉下來時,她下意識摸手腕——
發圈被她落在盥洗室了……
一隻好看的大手悄無聲息伸到她面前。
掌心攤開,上面躺着一根黑色發圈。
——和上次的一樣。
點擊觸控闆,梁弈将空調調高一度。
轉過身時,他目光倏地定住。
女孩拿過梁風手裡的發圈,将腦後齊腰的長直發挽起來。
她當然不是第一次挽頭發。
可梁風看向她的眼神明晃晃地昭著:他也不是第一次這樣看她绾長發。
挽好頭發,秋月放下胳膊,兩個男人也同時收回視線。
又詭異而默契地看向對方。
——收緊了。
空氣裡看不見的一根弦。
兩雙如出一轍的眼。
對視之間,梁風不緊不慢抱起胳膊——一個防備的姿态,他做出來卻像挑釁。
梁弈漠然移開眼,平靜地坐回桌前。
秋月終于看完了合同。
“沒什麼問題。”
梁弈将筆遞給她:“簽吧。”
秋月将自己的名字寫在已經簽好的梁弈旁邊。
很快,一式三份合同傳到梁風手裡。
沒有動筆,他并不着急簽。
也沒仔細看合同,他直接翻到尾頁。
颀長的指滑過落款,停在簽名上。
——他們的名字,并排在一起。
記得很久之前的小時候——久到好像上輩子,媽媽還在時。
他問過她一個很蠢的問題:“我和哥哥長得一樣,爸爸媽媽一樣,衣服一樣,為什麼名字不一樣呢?”
媽媽笑出聲來,摸了摸虎頭虎腦的小兒子:“就是因為你們什麼都一樣,才需要不同的名字,讓别人認出你們呀。”
她又拿起筆在紙上一字一畫寫出他們的名字,說:“你看,你和哥哥的名字隻差一個字,别人一看就知道你們是一家人,是好兄弟。”
……
梁風眼皮動了動,拇指劃過将幹未幹的筆迹:
秋月,梁弈
原來隻差一個字,一切都會不同。
正因為隻差一個字,他才會如此不甘心……
“啪嗒”一聲,男人将筆撂回桌上,抻開長腿伸了個懶腰。
梁弈看着他這副不緊不慢的架勢,面色一沉:“怎麼?”
“合同有問題?”
梁風挑了下眉,不置可否:“我隻是好奇,這樣一份基于你們——”
他視線在梁弈和秋月之間遊離,意味深長:“合作愉快前提下的合約。”
“一旦哪天你們出問題了,要怎麼辦?”
腦中嗡地震出下,秋月後背僵住。
她能察覺出梁風口中的“合作”,指的不僅是合同……
一隻手不輕不重地撫上她後背。
梁弈搭着秋月的肩看梁風,面色更冷,聲音卻平靜笃定:“我們不會出問題。”
梁風的目光在女孩肩頭的手上停留兩秒,唇邊彎出一個沒有笑意的弧度。
“那可不一定。”
秋月明顯感覺到身上的手一緊。
房間裡的空調好像瞬間低了好幾度,冷氣都凝固。
——直到手機鈴聲刺破跌入冰點的氣氛。
梁弈摸出手機,又看了眼桌旁的兩人,起身走到窗邊。
直到他壓低聲音開始通話,秋月的心髒才恢複知覺,遲鈍地快跳好幾下。
咽下發緊的嗓子,她很輕聲:“簽三方……是我提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