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瑜輕笑一聲,沒說話,看着楚楚的眼神似乎更冷了。
她渾身一寒,又抓緊解釋道:“真的對不起,阿瑜兄長,我剛剛一想到我手上拿着的那刀子插進了别人的動脈,鮮血噴了我滿臉我就覺得犯惡心。加上船上又全是血腥味,我一刻也受不了了,就想在水中将血迹清洗幹淨,便從船上跳了下來,我不是故意讓你們擔心的。”越說,楚楚聲音越小。
不行,又反胃了。
對方身上散發出好聞的松木的味道,聞着心中舒坦,楚楚本能的将人靠得更近,猛地深吸一口氣,正好壓下了胃中的惡心,随即又感覺到不妥,臉上不由透出了一點薄紅。
許是見楚楚真的難受,周瑜臉上的冷意慢慢消散了,就如同雪山融化,萬物複蘇,恢複了平時對人如沐春風的模樣。
他看着想八爪魚攀着他的小家夥,隻覺得對方在害怕,便道:“拽緊我,回去了。”
楚楚趕緊點點頭,拽緊了對方的衣袖,見狀小心地問:“阿瑜兄長,你不生氣了吧?”
他沒有回答,隻說:“沒有下次了。”
那就是不計較的意思。
她懂。
楚楚泡在水中,小雨依舊淅淅瀝瀝打在身上,明明身體還有些冷,周圍也還萦繞着揮之不去的血腥味,在松木的香氣下卻再沒有了反胃的感覺。
等上了船,周瑜便吩咐船工去準備熱水。
孫策将幹淨的手帕遞給楚楚,不解道:“你剛剛跳船做什麼?受什麼刺激了?”
楚楚接過手帕擦臉上的水,聞言抿了抿嘴:“你第一次殺人時你心裡不覺得惡心嗎?”
孫策回憶了一下,他第一次殺人時年歲還小呢,确實是好幾天都吃不下飯。
當然他要面子,自然是不承認的:“行吧,有些人第一次殺人,的确會吐,你這表現确實也不算丢人。”
他又道:“不過你嫌惡心就嫌惡心呗,你跳江作甚?”
“阿策兄長,我那時渾身是血,自然恨不得跳進水中好好清洗清洗身上的血迹。”她不由道,“你不也嫌惡,上次衣裳上沾了一滴血都要去換洗呢!”
孫策:“好有道理。”
要是他身上被噴了滿身血,也會直接跳江清洗,這倒是和他的性子很像。
孫策看着楚楚,怎麼看都怎麼順眼,這小家夥果然與他有緣吧。
于是孫策拍了怕楚楚的肩膀,提醒道:“你剛剛才學會凫水,又是在陌生水域,這樣可是很危險的,以後千萬不要這樣幹了。”
楚楚老老實實地點頭:“我知道了,我不會了。”
雖然她自诩水性一流,但是在策瑜兩人看來她确實才會凫水沒幾日,她還不如幹脆直接認錯。
孫策又道:“不過你今日幹得不錯,沒有被那些賊匪吓傻,不虧是将門之女。”
楚楚:“就當你是誇獎我了。”
很快,船停靠在了一個野渡口,因為船上死傷了不少人,周瑜便吩咐人前往最近的縣城尋找醫工。
楚楚洗過了熱水澡,洗去了一身的血腥味,又換了一身湖色的交領襦裙,自己将濕法擦幹,披散在身後。
做好一切之後,她便去看受傷的碧溪了。
世家貴女身邊安排有人保護倒也尋常,她并不意外碧溪會武。隻是因為她要去下邳才導緻遇到了水賊寇水匪,還讓自己貼身伺候的婢女受了重傷,她心中很是愧疚。
此時幽叢眼圈紅紅的在照顧碧溪,她用手帕仔細清理着她身上傷口的血迹,将手帕在水中搓洗,隻見木盆中的水全都被血染了紅色,看着瘆人,很是讓人心驚膽戰。
這得多疼啊。
見到碧溪這樣,楚楚的眼睛也紅了,很是自責道:“我不應該帶你們出來的,不然也不會讓你們一個受了驚吓,一個受了重傷。”
幽叢聞言,頓時大驚失色,趕緊道:“女公子,你千萬不能這般說,奴婢們本就是要伺候你、護佑你的,這是奴婢們的本分。”
說到這,她又低下了頭:“今日是奴婢們無能,不僅沒能護住女公子,還讓女公子來保護我們。”
想到那種情景下,女公子竟然臨危不懼,不僅沒有自己逃跑,還救下了她,便讓她心窩一暖。
楚楚不是真的古人,她不能不把人當人看,她此時是真的非常愧疚,她抹了抹臉頰流下來的眼淚,心中打定主意下次絕不能再帶着她們犯險了,今日那些死去的部曲,體恤金也要發到位。
而且今日出現的水匪賊寇,不管是因為她想要逆天改命而來懲罰她的,亦或者是單純碰巧了,此行她都不會退縮。
蝗蟲之患,她管定了,這樣才不辜負因此而死之人。
碧溪還在昏迷,楚楚與幽叢一直在旁邊守着。
之後請的醫工到了,确定了隻要碧溪好好休息養傷便沒有性命之憂,楚楚心中崩緊的弦才松了下來,随後不自覺靠着床頭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