豬油膏加了後山的桂花香油,聞起來有股淡淡的香氣,阿瑤塗好了就把香膏又放了回去。踮起腳時,褲腳都快蕩到小腿肚了。
她今年長了些個頭,冬绔是短了,這些天還沒抽出空改一改,就湊合着穿。
熟不知這兩截被凍得發紅的小腿,都被路過廚房外面的衛莊看在眼裡。隔了幾日,阿瑤晨起時,小院的石桌上除了昨夜未收的冷茶,還多了幾件新衣裳!
起初以為是先生給她買的,可比了一下正正好好,先生不記得她的身量的。
小姑娘立刻把衣裳放回原處,聶哥哥還是衛莊,每個人一半的幾率。
若是聶哥哥,自然是再好不過了!聶哥哥平日裡溫和寡言,心思卻極細膩,此舉并不反常。可若是衛莊...
說實話,阿瑤現在還是有些怕這個衛公子。
雖說人家應當沒有什麼理由送她衣裳,不過若真是衛公子哪日心情好無意之施...俗話說拿人手短,衛公子看起來就不好惹,她可不想欠他的。
她先去蓋聶那裡旁敲側擊了一下,然後小臉揪着從縱捭居出來了——那衣裳竟然是衛公子給的。
原本她是想着等一個合适的時機還給衛莊的,可惜穿着舊衣裳做飯的時候,露在寒風中的兩截小腿也被蓋聶看到了。之後被聶哥哥勸導,才勉強換了新衣裳。當然,換衣裳之前還是先去跟衛公子打了個招呼。
衛莊倒是沒說什麼,就問了句“還有事?”之後就把她不鹹不淡地打發了。
阿瑤幾乎漸漸習慣了,衛公子對她無話可說就是最好的,否則真的是要夭壽。有時候衛莊沒有表示,她反倒安心,若是哪日突然被叫住,阿瑤反倒會想被人抓住的小兔子一樣,又慌又怕的。
也不知自己何時才能學會和這衛公子相處,這人比之聶哥哥,實在是太難懂了!
深秋的一場秋雨一場寒,雲夢的天氣漸漸的冷了下來,直到鬼谷竟然難得的飄了雪花,清晨天還是天青色霧蒙蒙的。
阿瑤的窗子被冷風吹過掀起一條縫,火盆裡最後的一絲餘溫消失殆盡,她抻了個懶腰用睡前接好的水洗漱整理好,穿好去年的素色冬服推門而出。先生說過,新衣服是要留到過年穿的。
冬日的第一片雪落在阿瑤的眼睫上,入眼一片銀白之色,院落中竟然積起了厚厚的一層雪!
“下雪啦!”阿瑤開心到直接跳起來,雲夢地處南方本是極少有雪的地方。阿瑤從小到大見到的雪不多,這麼大的更是頭一回!
她幾乎是運着生蓮步跑到衛莊門前的,原本她是怕的,可時間不等人,過一會兒太陽升起來雪就要化了。衛莊的橫阖院離她較遠,她本不願叫衛莊,卻怕被冠上偏袒聶哥哥的名号,隻能硬着頭皮去了。
“咚咚咚咚”
“衛公子,快起來外邊下雪了!”她幾乎是用内力在拍門,見衛莊遲遲不開門急得直跳腳。鬼谷的雪可積不了多久,太陽一露頭雪一下子可就沒了。
“吱嘎”
門後衛莊的臉色并不好,或者可以說是相當黑了。
“衛公子,下雪啦你快出來看!”阿瑤抓起衛莊的手腕便往外走。
衛莊縱是見過多少窮兇極惡之徒,也沒見過因為這種一點小事而上來就用内力拉人的,如此不懂得看人臉色的人,一時間被阿瑤拽着走到鬼谷最大的一片空地上。
衛莊整個人正處于一種極度的惱怒和困意之中,可當他看到邊上因善良而起身就給阿瑤開門的蓋聶還穿着單衣正站在旁邊睡眼惺忪地挨凍,他的心情頓時晴朗了。
“師哥真是好人心腸。”他勾起唇角,看向邊上困到無法自拔神智不清的蓋聶。
“小莊,你來了。”
衛莊有時候真佩服蓋聶無論在什麼樣的情況下都能保持那種道貌岸然,他看着蓋聶這副樣子竟然有些說不出他本想說的那些惡語。
“哈哈哈哈哈哈......”
遠處阿瑤的笑聲吵醒了整個鬼谷,她用大掃把将空地上的雪掃成一大堆,然後轉身扔了掃把輕身上樹用力搖晃,把周圍的樹梢的雪全都抖落下來。有的雪團順着領子掉進衣服裡,冰得她咯咯直笑。
一旁的來自北方的縱橫二位顯然不太容易感受到阿瑤姑娘的興奮,蓋聶在專心緻志地運功暖身子并且順勢培養着回籠覺,衛莊則一臉“無聊至極”地看着輕身站在樹梢上向他們揮手的阿瑤。
“啊嘁。”
地面上傳來不大不小的一聲,阿瑤一轉頭看到縱橫二位完全沒有融入到這片歡樂之中,她有些失望地搖了搖頭,輕身下樹跑過去。
“剛剛是誰在打噴嚏?”
“......”
“......”
“你們怎麼都不說話?”阿瑤的目光在二人之間周轉一下,随即解下陳嫂為自己做的大披風,毫不猶豫地踮起腳披在蓋聶身上。
蓋聶頓時清醒地感受到小姑娘的那股暖烘烘的體溫順着披風浸到自己身上,他低頭看着剛到自己胸口高的阿瑤在自己面前認真的系好帶子,嘴角不自覺地上揚,他轉頭看了眼邊上似乎在看向别處的衛莊,搖了搖頭輕輕開口道:“謝謝阿瑤了。”
阿瑤仰起頭看着他,一改剛剛的嬉笑十分認真地看着他的眼睛說:“聶哥哥,下次冷一定要說出來,不要自己憋着,阿瑤會很擔心的。”
蓋聶微怔了一下,旋即點了點頭,“阿瑤說的是。”
“嗷嗚!”
一邊的樹叢裡竄出來一隻沾滿白雪的小毛團,現在應該是叫大毛團了,阿玄聽見主人的聲音一路找過來,此刻毛臉上沾滿了結成霜的露水和雪花。
“阿玄!來玩雪來玩雪!”
小玄虎叫了一聲,沖過去和阿瑤滾作一團。
衛莊在樹邊折了兩根粗細适中的樹枝,轉頭見蓋聶十分平靜地望着那邊和阿玄舞着掃把揚雪的小姑娘,眼中此刻竟有些清澈見底。
“不如我們也來暖暖身子,師哥?”衛莊擡手丢過去一根樹枝,蓋聶回神接到手中。
他點了點頭,解下阿瑤的披風,小心翼翼地挂在一根幹淨的樹枝上,轉身回來面對衛莊。
于是鬼谷子起來的時候便看到了這樣一幕。
鬼谷中央的空地上,小姑娘正和她養的小老虎嬉鬧,一人一虎頭頂都沾滿了雪;一旁自己衣着單薄的聶兒正和衣着齊整的小莊比劍切磋,以樹枝為劍一招一式之間白雪紛飛。
哎,到底是少年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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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谷子:所以我的早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