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幾個小孩還要上課,嚴中預訂了距離附中最近的一家高級餐廳。
約摸幾分鐘的路程,丁若靜和徐青梵一起坐在後排。
男人用電腦不緊不慢地開了個跨國會議,她聽不懂,昏昏欲睡,幹脆掏出本随身攜帶的英語速記手冊,集中注意力背記單詞。
她現在高三,還有幾個月的時間,必須争分奪秒的學習,在維持住現狀的同時,謀取上升。
丁若靜的成績穩定,每一科的水平都差不多,若要較真起來,也就英語這科還有提升十分左右的空間。
高考最後的時間段,大家都哞足了勁沖刺,她至少得保證每次測試都沒有落後。
後排的兩人各做各的,誰也不打擾誰。嚴中眼力勁足,知道兩人都挺忙,并沒有特意開口去搭話,握穩手裡的方向盤,把車開的平穩。
到了餐廳,徐青梵的會議仍然沒有結束,他帶着丁若靜坐在包廂皮質的椅子上,好在這次聚餐,他們屬于先到的那批,徐三夫人等還沒到達。
男人得以繼續開會,眉目清隽,神色嚴肅認真,傾聽着那邊提出的方案,用标準的英語時不時點評幾句,發表看法。
丁若靜自認英語水平不低,但徐青梵的表述,也許是專業術語太多,她隻能聽明白一兩句。
她早與他講過,她沒吃早點,因為忘記帶飯卡,她早飯也沒機會吃,雖然有一定的情緒原因,可她現在的确餓得很。
言女士對她的身體健康十分重視,她的飲食習慣規律,像今天這種情況,被嬌養的胃起來反應。胃裡一陣酸,傳來股痙攣般的疼痛。
丁若靜有些耐不住,小臉煞白,耳邊是男人低淺沙啞的說話聲。
她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到了胃部的不舒服上面,眼前的小小單詞像是會走路的螞蟻,密密麻麻的在她意識裡晃。
終于,卡在男人的又一次停頓,她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袖,指骨薄紅。
站在後方的嚴中看見這一幕,眼皮子一跳,他跟了少爺這麼些年,知道他幹正事時最讨厭被打擾,無論是誰,都讨不到好。
他同情的盯着與女兒一般可愛的小姑娘,心裡盤算着等少爺把人罵哭了,他就名正言順的把人帶出去,給小女孩買各種好東西哄哄。
丁若靜痛的受不了,根本沒注意到嚴中飽含深意的眼神,她昂頭,與徐青梵目光相撞。
男人低眸看她,神色裡帶着被打擾的不悅 ,注意到小姑娘的臉色不對勁,徐青梵不悅的表情演變成不耐煩,中間摻雜着絲不易察覺的擔憂。
僵持下,他挪開眼,緊蹙眉頭,薄唇輕啟,用中文說了句:“會議暫停。”
解決了會議的事,他才重新看向丁若靜,倒也沒把她攥着他衣袖的手掙開,隻問她:“哪裡不舒服?”
少女鼻尖紅紅,難受到說不出話,後背出了層綿密的汗細。
她咬了咬舌尖,這小小的痛處在鋪天蓋地襲來的胃痙攣裡格外不起眼,但讓她勉強找回了說話的支配權。
少女思索着合适的措辭,難以啟齒:“哥哥,我……餓,能先給我點份吃的嗎?”
二叔這“幹閨女”,廢了。
智商感人。
都在餐廳了,她餓不會自己招呼服務員點餐嗎?偏生要忍着,搞得他虐待她一樣。
徐青梵喉結輕滾,到嘴的謾罵對上小姑娘可憐巴巴的模樣又吞了回去。
男人無語到極緻,疲憊的揉了揉太陽穴,,問她:“隻是餓麼?”
潛台詞是問她身體有沒有别的不舒服,需不需要去醫院。
丁若靜不笨,領悟到這層意思不難,她抿了抿蒼白的唇瓣,沖男人幅度很小的點了一下頭。
她的身體她了解,以前偶爾也會出現這種情況。她确定自己隻是餓了,現在的不舒服概率是是因為餓久了,吃點東西就好了。
徐青梵視線從她身上移開,招手示意嚴中上前,安排他:“嚴叔,給她點份套餐。”
嚴中一時竟沒反應過來,這與他預料中的發展大相徑庭,怪不得他傻眼。
好在聽慣了少爺的命令,雖然他腦子不轉,但身體機能還是正常,等他意識回籠的時候,他已經選好了幾份套餐,正在問丁若靜有沒有什麼忌口的了。
“小姐,您有沒有什麼不能吃的?我備注一下,讓廚師做的時候不要放您不吃的東西,或者我直接不點含有您不吃的東西做的餐品。”
嚴中的聲音輕柔,仿佛她是隻剛出生的稚嫩的兔崽子,需要精心呵護,生怕無意識的舉動吓到她。
丁若靜捂住餓的咕咕叫嚷的肚子,腦子一片漿糊,整個人像是被人從煮沸的水裡撈出來,虛弱無力,聲若蚊蠅。
“不吃姜。”
她說。
嚴中得到明确的回複,把不要姜這一條備注上,任務完成。
徐青梵接着開沒開完的會議。
高級餐廳的服務質量高,沒一會兒嚴中點的套餐一一送到了丁若靜桌前。
她拿起筷子,随手夾了道離她最近的菜,搭配着香噴噴的米飯,吃的不亦樂乎。
一直等到徐青梵開完會,丁若靜都沒有吃好。
他忙完目光不自覺移到她身上,少女吃飯的儀态雅正,捧着瓷碗,小口小口吃着飯菜,二叔的金絲雀在這方面教的不錯。
看來是真餓了,這份套餐已經被她消耗大半,但小姑娘仍然沒有停止的意向。
原本煞白的臉色變的紅潤,圓嘟嘟的臉頰像是熟透了的紅蘋果,看上去清甜可口。
就在這時,服務員引着徐三夫人等人行至包廂。
在包廂門開的那刻丁若靜吃東西的動作僵住,下意識迅速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坐的端正。
點的套餐早就給她送過來了,此時進來的人基本就是今天約飯的徐家長輩。
她沒見過也不熟悉這位徐家長輩,但得給人留下好印象,要是惹到了人家,給徐叔叔添麻煩,就太糟糕了。
徐青梵看到她裝模作樣的一系列的行徑,于心裡暗暗嗤笑。
不知道該誇她聰明還是斥責她有心機,懂的道理還挺多,這是意識到雞蛋不能全部放在同一個籃子裡,打算物色新目标了?
丁若靜不知道他怎麼想,感受到他鄙夷不屑的目光,隻以為是他不喜歡她,所以待在一起的每一秒都令他厭惡。
少女心尖酸澀,安慰自己沒關系,她不過是運氣不好,暗戀對象剛好讨厭她而已。
包廂門大門,首先進來的是一個着正裝的女人,瞧着年紀不小,但保養得當,體型豐腴。
看到餐桌上吃過的飲食,女人眼中閃過不滿,皮笑肉不笑的道:“青梵進了幾年軍隊,徐家家規又那麼多,怕是已經沒什麼印象了吧?”
徐家家規第二條:凡是有長輩在的聚餐上,長輩未到不能動筷。
女人的眼神帶着上位者的淩厲。
突如其來的發難讓丁若靜不由得打了個寒顫,她一直有在觀察女人的臉色,自然是注意到了女人何時變的臉色。
她對徐家家規不了解。細細想來,很可能是因為女人覺得身為長輩自己還沒到,而徐青梵卻帶着她提前點了東西吃,這樣的行為是在向她挑釁,不尊重她。
這事是她的錯,賴不到徐青梵,她緊張地咽了咽口水,素白的臉蛋上血色盡褪,正欲開口解釋一下,卻被徐青梵搶了先。
“三嬸說的對,我這人糙,想起家規就頭疼。哪做的不對,您擔待。”
男人靠在椅背上,喝了口桌上的飲品,臉上挂着得體的笑。
甄晴對這個刺頭沒法,她素來看不慣徐青梵,這小子從小到大一直比她的孩子優秀,家族聚會常常令她面上無光。
偏偏她的孩子不争氣就算了還沒臉沒皮,一直纏着人家,追在徐青梵屁股後面跑。
本來以為徐青梵高考一結束就進軍團,人算是廢掉了,家裡的産業都會交到她的孩子身上。
誰能想到,中途出了意外,這混小子走投無路又歸了家。
幾年不接觸經營這塊,仍能靠着出色的能力簽下幾筆大單,挽回了在老夫人那的形象。
而她的孩子,徐耀祖淨會惹事,徐希睇又是一個女孩子派不上用場。
二哥不能生,徐氏最終的歸屬權要麼是大哥的孩子,要麼是她甄晴的孩子。
如今,徐青梵歸來,二哥人到中年又糊塗了,想領養情人的女兒。
這兩件事令甄晴瞬間就有了危機感,急匆匆就約上見面了。
“媽,都是一家人,而且這是在外面,别管規矩了,趕緊點餐吧,一會還要回去上課。”
徐耀祖背着書包,跟在甄晴後面,懶得看成年人的唇槍舌劍,叛逆的出聲打斷甄晴和徐青梵的交鋒。
丁若靜乖順的坐在位置上,靜靜的打量進來的這三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