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間風聲穿梭,透露出幾分凋零孤寂。
古宅小閣裡,茶水已經燒得沸騰。藏庭雪淺呷一口香茶,細細回味。而後斂下眼眸看着清透的茶湯,懶洋洋喃喃着,似是自語。
“還是酒更好喝,晚上我們喝酒如何?說起來影月宗的舟泊酒你還沒喝過呢。看來今夜必得給你嘗嘗,你一定會喜歡的。”
白泠溪思緒一斷,都險些被他帶偏,“能别岔開話題麼?”
現下是有正事要談。
藏庭雪頗有閑散懶惰的性子,笑道:“哎呀,我這不是為了細細講來嘛!說完這些這定要耗費些時間的不是?沒有美酒相伴,多無趣啊。”
于是月上高頭時分,木廊上搭了一張小幾。
風吹簾動,二人相對而坐。
舟泊酒據他說是影月宗最為知名,也最為稀珍的酒。入口香綿濃郁,回味遼遠,夜裡品酒,竟真品出了幾分異地舟上,星下觀湖的遊子心緒。
白泠溪略有驚喜,眸裡放光,又飲了幾下。
藏庭雪笑了下,也抿了口,說道:“跨年時節我回皇都了,等除夕之後沒過多久開春,我再回來時,那兩個弟子已經逃下山去。”
她接而詢問:“那死的弟子之間可有什麼聯系?你可知道?”
他眼眸彎彎,裡頭深不見底,“這我已去了解過,所亡弟子皆實力不高,素日懶散。不過他們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在不久前和掌門接觸頗為頻繁。”
白泠溪:“莫非……根源是掌門?”
這個很輕易就能想到。
掌門身死,其屍體和其他幾個弟子的屍體都還擺放在水晶棺中,停在後山的香火殿裡。
翌日,天光顯射,梅香飄遠。
五宗弟子集體聚在後山前,皆是要求去後山一觀掌門的屍首。顯然他們也猜測到了這其中的聯系。
影月宗的幾個固執長老擋在山前的門下,怒顔相抵,憤言道:“掌門生前曆來最講究禮儀,他丹田自爆而亡,屍身難看。必然不希望被外人看盡恥笑,老夫如今也是為你們好。”
一些赤頭小子而已,見到了慘狀指不定會大呼小叫,毫無分寸,這還成何體統?
況且,這件事影月宗本就不願讓外人摻合過多,這畢竟算是件醜事。掌門的死,很有可能是擔心什麼事情敗露,心虛自殺。他們宗内自己解決就好,何必鬧得天下皆知?
無情道宗和合歡宗把不服擺在面上,這時同時站出來,欲與之相勸。
燕蝶睨了一眼和自己同步,在身側站着的冷冰冰的無情道宗的男人們,又上前幾步把他們甩到了合歡宗後面去。
一群冷冰冰的男人,能指望他們勸動那些固執老頭兒?
她翹着嘴角,揚起皮笑肉不笑的甜美笑容,“長老說笑了,我等既然是宗内費心選出來的弟子,自然要承擔起相對的責任。無心叨擾掌門,我們也是為了盡早查明真相。想必掌門不會怪罪的。”
明壹和其他弟子也随之附和,他們奉修仙界五十仙洲之命,有權力參與到這件事中。
幾個長老起初面露一絲猶豫,相視一眼之後又迅速把這分猶豫利落地殆盡,依舊站在風中吹胡子瞪眼,不肯讓步。
明壹更加沒好氣,面上不屑。
兩方僵持着,沒過多久藏庭雪款款走來,身姿颀長,深色緞面的衣袍贅上流光金絲纏花,矜貴淺斂,富态微露。
“副掌門。”
那幾個老頭兒縱使不願意承認藏庭雪是副掌門,在這個快喝西北風的節骨眼下也須得喚他一聲。
不可否認的是,藏家每年的确會捐贈給他們衆多的錢财。
再加上掌門生前對他頗有谄媚,弟子們又常圍着巴結他,藏庭雪所積人心不少,所以他才成了暫時的副宗主。
這會兒見五宗弟子和幾個長老冷面相對,他也就知道了發生了什麼。
藏庭雪先是對長老們點點頭,然後再看向五宗的弟子,視線稍停白泠溪面上,再移開。
人群中傳來一陣私語,藏庭雪感受到數道目光此時聚集在他身上。他八風不動,依舊保持屬于副宗主的風度。
甲弟子:“原來這位副宗主這麼年輕。”
乙弟子:“以往倒是沒看過,他是誰呀?”
丙弟子(花癡版):“長得居然還這麼俊美……這等年紀能當上副宗主一定也很優秀吧!”
知情的長老和藏庭雪啞口無言,忍不住心中默道:是挺優秀的……
藏庭雪幹咳兩聲,薄唇輕啟,“各位都是少年英才,我們自然相信你們的能力。既然是五十仙洲聯合要查明這件事,我影月宗不會阻攔。”
幾位長老面面相觑,“這……副宗主!”
“無須多言。”
他話已挑明,五宗弟子謝過後,迅速如遊龍般一個一個繞過他們走進後山的山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