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羽不怎麼帶感情地交代完事情經過,一行人決定帶上些水和食物,順着何清來時的路返回。
何清在前面帶路,卻越走越慢,到後面站在一個岔路口猶豫起來。
“......何清,你不會也找不到路了吧。”金羽麻木地看着何清臉上的思考狀,腦子裡已經在想打破天花闆跳出去的成功率了。
說來奇怪,先驅者的标識都消失在了地道裡,沒給他們留半點可供參考的标記。
在大家已經被何清的一動不動搞得有些不安時,許久沒說話的周瀾清在何清旁邊舉着手驕傲開口:“走左邊,我記得路。”
一夥人包括何清在内,都不約而同地松了口氣。
這下變成了周瀾清領路,手電筒也交到了周瀾清手裡。何清細細地看着前面周瀾清的背影,琥珀色的瞳孔裡倒映着周瀾清逆着光的背影。
他先是感歎周瀾清從小到大的好記性。
他們差不多的年齡,周瀾清背書快,記路也快,但凡涉及記憶的遊戲都勝他一籌,在某種程度上來說簡直稱得上是天才。
以前剛被容琵老師撿回家的何清真的很安分,乖過了頭,極少幾次被周瀾清逗生氣了,他也隻是悶悶不樂地皺着眉凝視周瀾清。
誰也沒想到他有一天會發了瘋似的,趁着容老師不在家,突然頂着夜色沖出家門。
還是少年時期一個人在家的周瀾清看到了,想也沒想就拿着小夜燈拔腿沖上去,一路跟到一片荒涼的空地上。
當時16歲剛初中畢業的何清似乎跑累了,在原地一動不動,彎了腰撐着膝蓋喘氣,頭卻不停地左右張望。
那地方有一片用鐵圍欄包裹着的大型建築,隐在一片灰暗裡。破敗的建築物還尚未被完全拆除,四周倒下的樹木也沒來得及被清理。
靠着小夜燈發出的暖光,周瀾清看見何清已經進入了鏽迹斑駁的鐵欄包圍裡,像一個溺在暗處的影子,隻是一動不動地背對他站着。
周瀾清被他這個樣子吓一跳,小心翼翼地走上去拍了拍他的肩:“清清......你怎麼啦?”
何清慢慢地把頭偏向他,面無表情,周瀾清才驚訝地發現——何清的雙眼已經有些失焦。
何清好像在失神狀态下也将他認了出來。他伸手抓着周瀾清的胳膊,重複地喃喃着:“找......找......”
周瀾清眉頭緊鎖,一邊感動于自己對何清來說已經開始重要起來,一邊真誠地懷疑何清是不是中了邪:“大半夜跑這麼遠,找什麼東西?”
何清已經逐漸鎮定下來,找到浮木般把自身重量都壓在周瀾清的臂彎裡,平複了一會兒呼吸,才帶着遲疑與困惑開口:“找一個人......”
“我和他在這裡玩躲貓貓。”
大半夜的,何清輕飄飄的語氣和詭異的内容硬是讓周瀾清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那時的何清卻沒感覺有什麼不對,他隻是不太确定地看了看眼前荒無人煙的空地,又搖了搖頭,嘀咕:“不是在這裡。”
周瀾清臉上青紫交加,神色變了又變,最後還是決定悄悄給容老師打小報告,把今天的事都說出去。
他已經開始想象何清被訓的場景,哼哼了一聲:“不是在這裡,我們就先回去,好不好?”
何清乖乖地點了點頭,他現在全身發軟,于是被周瀾清背了起來。
在他後知後覺地發現他們一通亂跑根本沒記路的時候,周瀾清已經左轉右轉,回到了他們熟悉的街道。
何清确信周瀾清是第一次走這條路,來追自己的時候也确實又慌張跑得又快。
但在高低起伏不定,岔路衆多的C市裡,這家夥還是跑了一遍就記住了所有的路。
然後像現在一般,逆着光,把他送回了沒有熄燈的屋子。
那時候他問周瀾清:我剛剛的樣子特别吓人,你為什麼要靠過來?
周瀾清滿臉你在說什麼鬼話的表情:我是來幫你的,不是來向你求救的,又不會因為你吓人就不靠近。
還有,你哪裡吓人了,長了這麼一張驚天動地的臉,就是少兩顆眼珠子也是頂頂的好看。
“......”
從回憶裡抽身,周瀾清就已經将他們帶到了一開始的井蓋下。
分明地下昏暗且已經沒有任何可标記物,周瀾清中途還兵荒馬亂地亂跑了一陣,他還是精準地尋到了起點的位置。
何清又挖出了隐藏在心底很久的疑問:這小子不會過目不忘吧。
鑒于上方較高且附近沒有方便踩的水管、石塊之類的,最後離開的方式,是金羽展翅給他們一個一個送上去。
相較于前幾次飛行經曆,金羽已經能熟練運用自己的羽翼,起碼帶一個人騰空也不會晃來晃去了。
地道裡窸窸窣窣的聲音再次響起,何清最後一個被金羽提上去,聽到聲音回頭看——
好像,的确是一抹綠色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