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直接拍了闆,說:“雖然唱得有點瑕疵,但這首歌本來難度就較大,你的處理方式很不錯,也不是一定要唱高音才能證明是好歌手。行了,今天就到此為止吧。”
怔了半分鐘的遲弈這才回過神,蹙起眉厲聲道:“行什麼行?舞蹈還沒看呢。”
“欸,我看她資料裡寫的不會跳舞,這個就過了吧,當練習生再練。而且我看她不一定要走成團的路子。”溫嘉凡說完又小聲沖遲弈道,“你好端端地别沖人亂發火,工作和私事的情緒能分開一點嗎?”
“我自然拎得清。”遲弈先前倒是沒怎麼生氣,但是現在看到遲衍這一副低眉順眼的樣子,才是真的氣不打一處來。
她要是真是自己想進娛樂圈也就算了,但她頂着這樣一個名字來參加選拔,是為了誰不言而喻。她和明井然那些糾糾葛葛的娛樂新聞她也不是沒看到,是誰把髒水潑到她妹妹身上的她一目了然。
就為了這樣一個女人變得都不像她自己了,這不叫态度好,叫窩囊。
她怎麼能容忍她們遲家的人受這種氣。
遲弈不近人情地說:“不管你能跳成什麼樣,先跳一段來看看。”
遲衍僵了兩秒才給出反應:“好。”
對于不會跳舞的人來說,在一個有公司高層在的正式場合,以及在一個有意戲弄她的人跟前跳舞,着實是會感覺出醜。
但她想了想,既然決定了要當藝人,哪能害怕展現自己?于是走到麥克風前,活動了兩下,抻了抻筋。
遲弈鄙夷道:“你不是要給我們打套拳吧?”
遲衍揚着下巴道:“您瞧好了。”
溫嘉凡給她切了首DJ勁曲,說:“小遲你别有負擔,随意一點,看看你肢體協調性就好。”
說完她突然意識到“遲有序”這個姓和遲弈剛好一樣,她倒是聽說過和遲家有關的一個隐秘的傳聞……不禁深深看了身邊的遲弈一眼。
遲弈的五官帶着英氣,眉目俊朗,和她姐姐也算是兩個類型的美人。但她們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長了雙矜貴的丹鳳眼,兩人斜着眼睛睨人時,眼尾挑起的弧度和凜冽的眼神簡直如出一轍。
但她看遲弈和遲有序,兩個人是長得八竿子都打不着。
正對比着,遲衍踩着拍子跟小旋風一樣舞到了遲弈跟前。
溫嘉凡想起來看正事。
然後她就看見遲衍以一個僵硬的wave,像拍到岩石上的海浪一樣,砸進了遲弈懷裡。
溫嘉凡:“……”
遲衍還坐在遲弈大腿上搖了個手花。
溫嘉凡:“…………”
遲衍像觸電了一樣晃着脖子扭着腰,問:“我跳得好看嗎,總監姐和總裁姐?”
總裁姐不說話了,臉變得跟西伯利亞的凍土層一樣冰冷梆硬。
總監姐眼珠子都快瞪得掉下來:年輕人還想走捷徑呢?!
就是挑了條斷頭路。
果不其然,遲弈像抓虱子似的把遲衍從她身上提溜下來,咆哮道:“誰要你往我身上跳的?!”
遲衍吊兒郎當地認了錯:“對不起咯。”
溫嘉凡懷疑自己眼花了,她竟然瞥到遲弈好像扯起唇角輕輕地笑了一下。
遲弈隻是覺得,遲衍這個樣子看起來才算順眼。
不過還是不想遂她的願。
“唱、唱不行,跳、跳也不行,你自己說你這算過關了嗎?”遲弈問。
遲衍咬牙瞪着她不說話。
她本以為遲弈找她來隻是想看她出糗,沒想到是存心不想讓她進她的公司。
遲衍轉身就走:“當下的娛樂公司又不是隻有你們一家!”
“欸——!”溫嘉凡不知道遲弈怎麼就直接把人拒絕了。
遲弈端起酒杯往回走,說:“别攔她,她想走就走。”
但這是一句隻有遲衍才聽得出來的挽留:不想走就留下。
完全是她這種倨傲的人特有的說話方式。
遲弈回到球台,心情仿佛恢複了幾分似的,重新拿起球杆打了一球。
黑球悠悠進袋。
接着又被人取出來擺回原來的置球點。
遲衍攥着點數最高的那粒黑球說:“就用這剩下的球來一局,赢了你就必須簽我。”
遲弈問:“我憑什麼給你這個機會?怎麼,你赢了是要公司送你去打斯諾克嗎?”
溫嘉凡才是最不想放過這個機會的,她打圓場道:“好好好,這個機會算是我給的。”
遲弈跟遲衍大眼瞪大眼,最後松了口,嗤笑道:“好,要是你能赢的話。”
溫嘉凡腦子蓦地轉回彎來,這機會是有了,但在遲弈面前,遲有序那不是穩輸的嗎?
遲衍抽了根新杆出來,用巧粉擦了擦杆頭,說:“我先來?”
本來就是殘局了,遲弈不介意讓讓她。
球桌上還剩三粒紅球和彩球。
遲衍率先打的第一杆,很符合溫嘉凡對新手的刻闆印象,簡簡單單用五個字概括,就是大力出奇迹。
這一球她的運氣不錯,但是溫嘉凡仍然對她不報期望,除非她能一如既往地保持這份好運氣。
接下來幾杆都是一庫勾球,四球輕松進袋。
桌上的三粒紅球已經清空,溫嘉凡這才反應過來,遲衍最初的那一杆,是在扮豬吃虎。
她擡頭觑了眼遲弈的神色,現在看來,她很可能難有上場的機會了。
但遲弈并不着急,還有六顆彩球,即便遲衍隻給她一次機會,她也有乘勝追擊的可能。
斯諾克的魅力就在于此——給對手制造障礙和解開障礙,而不單單是進球那麼簡單。
遲衍伏在球桌上架好杆,宛如一隻伺機而動、充滿爆發力的雪狼。溫嘉凡不由得屏息凝神地望着。
她先瞄準的是粉球。
潇灑利落的一揮杆,白球精準地撞擊到粉球之上發出清脆的響聲,粉球高速旋轉着按照筆直的路徑朝左側頂袋而去。
又是一……球?在溫嘉凡充滿期待的目光中,那顆粉球就在偏離洞口一厘米的地方撞到了庫邊。
球歪了。
自從打出那一杆後,遲衍就毫不在意地紮起了頭發,看也不看球。
溫嘉凡安慰她:“沒事,再來。”
但她心裡知道,隻要遲弈上場,這局勝負就定了。
遲弈在撞頭上塗抹着巧粉,她已經在場邊等了太久,這會兒也忍不住技癢了。
“欸,等等等等。”遲衍咬着橡皮筋含混不清地說,“我的球還沒進呢。”
溫嘉凡重新看向那粒在台球桌邊緣不斷碰撞改變着行進軌迹的粉球,她最終越滾越慢,幾乎是以蝸牛的速度滾動着……最後落入了方向完全相反的那側底袋。
“好了,還是該我。”遲衍把頭發紮好,利落的高馬尾揚在腦後。
這後面她才真的要認真了,看遲弈那架勢就知道,她決不能給她可乘之機。
溫嘉凡看着本該朝着右下角洞口進袋的藍球再次以神奇的路線和角度打入了對角線的球袋,不禁瞠目結舌。
遲衍能連續打出兩杆多庫翻袋,就證明她的實力不在遲弈之下。
遲衍摸摸後腦勺不好意思地笑笑:“哈哈,今天運氣還不錯。”
溫嘉凡:我信你個鬼.jpg。
剩下的四球也毫無懸念。
這一場所有球竟然被她一杆清台!遲弈技術再好又有什麼用?她從頭至尾連台球桌都沒機會上。
遲衍把發圈解開,套在指尖上挑釁地沖遲弈轉了轉:“遲總,願賭服輸。”
遲弈又把球杆扔了轉身離開,“哼。”
溫嘉凡喜滋滋地送遲衍出門:“明天上午十一點前來天玺娛樂十七樓藝人總監辦公室找我。”
送完人她又回去找可能在生悶氣的遲弈,怎麼說也是老闆,還是要哄一哄的。
溫嘉凡假裝替她說話道:“哎,那個小遲隻是今天運氣好罷了。”
但令她沒想到的是,遲弈的心情并不像遲衍走之前表現的那麼低氣壓。
她嘴邊雲淡風輕地噙着笑,說:“不是運氣,是遺傳。”
溫嘉凡傻了眼:“遺……什麼傳?”
遲弈說:“她叫遲衍,跟我一個遲,衍盈的衍。”
溫嘉凡:“……”
許久之後,她才半吞半吐地問道:“遲弈,你是不是有可能,還有一個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