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家?”遲衍一秒都沉不住氣,“你是不是又玩上次那套,假裝不是送我的花,最後又給我一個驚喜?”
“你來接機都不給我送花,我為什麼還要給你驚喜?”明井然的語氣裡帶了點責怪的意思,“這花是我幫一朋友買的,人家有心,要送給她的女朋友。”
她把手機伸到遲衍面前,上面果真有一個“666”的轉賬。
遲衍讪讪地把跷起的胳膊放下來,“我這就去買。”
主要是她覺着明井然經常能收到花束,她再送就贅餘了。可她沒考慮到,粉絲送的花和她這個女朋友送的玫瑰哪能一樣。
剛拉開車門,明井然就叫住她:“就買一束。我現在不想要花,我說了你才買多沒心意,起碼得等一個月後再送。”
遲衍低眉順眼地答:“欸,好的。”
花買回來,遲衍問她,“去哪?”
明井然報了一家豪華酒店的名字。
遲衍方向盤打得飛快,她就說明井然鬧小脾氣隻是一時的,久别還是勝新婚。
明井然接着說:“我那朋友在酒店等我。”
遲衍:“……是準備求婚嗎?不然約會幹什麼還千裡迢迢叫個電燈泡過去?”
明井然平靜地點點頭:“可能是吧。”
遲衍:?
即便是朋友的人生大事,但一般人不都會很激動嗎,她怎麼覺得明井然一遇到這種事感情就像被狗吃了。
到了酒店,她們在一樓大廳和一個高挑的女人碰了頭。
那人身上背着一個旅行雙肩包,穿着的卡其色風衣下擺沾了不少灰,看起來風塵仆仆的樣子,也像是剛從外地趕回來。
她謝過明井然遞給她的花,然後沉默地立在原地,像是在等待着下一步指令。
遲衍一臉疑惑地望着她:姐妹你不是要見你女朋友嗎,還很有可能要求婚,這都不重新拿件幹淨衣服出來捯饬捯饬自己?
明井然直接在旁邊的沙發坐下了,優哉遊哉地繼續發着微信。
遲衍對着她後腦勺幹瞪眼:你跟多少朋友在聊天啊,明海王?
她這一坐下,本來對着沙發站着的女人别開臉,身體轉了個方向。
遲衍看出來了,她們倆也不熟。
等了幾分鐘,最先憋不住的還是她這個外人。
“要見女朋友?”遲衍向女人搭話道。
女人把目光轉向她,輕輕點了點頭。
“是約會……還是要求婚啊?”遲衍八卦道。
女人這次沒答話,大概看她是個陌生人,隻是放在右邊口袋裡的手動了動,看那個凸起的形狀,像是捏住了一個戒指盒。
遲衍深深吸了兩口氣,心中默念:不值得不值得,為别人的感情動氣不值得。
等了将近二十分鐘,那個女人還像個木頭似的站得筆直,遲衍受不了這倆謎語人了,早就坐下來吃着酒店送的果盤慢慢陪她們耗。
“趙金澤,你怎麼在這?”
她抱着花站在大廳,就像一粒眼睛裡的沙一樣礙眼,讓遲弈想忽略她都難。
趙金澤還沒說話,另一個熟悉的聲音先叫起來。
“不是吧?她是你女朋友啊?”
遲弈眼皮一跳,扭過頭,就看見遲衍嫌棄地皺着眉在她倆之間來回打量。
這麼個誤會,真是晦氣。
遲弈剛想解釋,又一個人唰地站起來,插話道:“遲總,您好。”
遲衍也跟着站起來,心虛地看了眼明井然,補救道:“好巧啊,遲總,在這兒遇見您了。”
遲弈:“……”這都是些什麼關系?
不等她們先開始認親戚,一個助理模樣的小姑娘跑過來,遞給明井然一張房卡,道:“明小姐,不好意思,路上堵車,我來晚了。”
“沒關系。”明井然收了房卡,對遲弈道,“遲總,我還有事先走了,下次再聊。”
她一要走,站了半天早不走的那木頭也跟了上去。
遲衍從遲弈身邊經過,拍拍她的肩,道:“遲總,我也有事先走了。”
遲弈用眼神無聲詢問她:你有啥事啊,不在練習室待着盡跟在别人後頭到處亂跑。
遲衍:我去湊熱鬧。
遲弈也跟了上去。
四個人進了電梯,明井然把房卡遞給電梯小姐,讓她幫忙按了樓層。
遲衍繼續偷偷跟遲弈眉來眼去的:你跟着我們幹嘛?
遲弈不理她,詢問趙金澤道:“你來找妍妍的?”
遲衍:啊?這是大姐女朋友?
她看了看電梯小姐按下的電梯樓層,42樓。
到時候要是從這個高度跳下去,她二姐肯定要沒。
遲衍悲痛地說:“遲總,您走吧,現在還來得及。”
遲弈:“……”
聞言,明井然回頭輕輕掃了她一眼,那眉梢眼角微微聳動着,像是在努力憋笑。
遲衍:你個一肚子壞水的家夥!
她目光瞥到旁邊的趙金澤,隻見那個一直像個木頭一樣木讷的女人嘴角竟然微微勾起,不知是要求婚了終于激動了一點,還是也在笑别的。
遲衍看向電梯裡唯一一個笑不出來的人:你個倒黴催的,誰叫你非要上趕着找虐。
下了電梯,明井然和趙金澤走在前面,遲弈黑着臉走在中間,遲衍不放心,改了一下隊形,走在最後面緊盯着遲弈。
房門打開,幾個人往門廳裡走了幾步,突然堵在前面不動了。
遲衍一頭撞上遲弈後腦勺,不禁倒嘶了口涼氣,揉着鼻尖探出頭。
這是看到她大姐了?
遲衍隻看了一眼,立刻擡手捂住自己雙眼。
老天奶啊,她發誓她什麼都沒看見。
“妍妍……”
遲衍聽見兩個女人同時難以置信地叫出這個名字。
“啊——!”
她聽見她大姐的叫聲快碎了。
遲衍偷偷把五指張開一條小縫,轉過頭去找明井然的身影。
然後她便看見,明井然抱着臂,好整以暇地望着餐桌上的兩個人笑。
遲衍不禁愣住,她面前的這個人,還真是壞女人啊。
就在她晃神之迹,遲弈已經茅塞頓開地想通了其中的所有牽連,她當機立斷地抓住明井然的衣領,一把将她掼到牆上按住,怒道:“你為什麼要這樣對她?”
明井然蒼白細弱的脖頸在她手下就像花莖一樣脆弱,她垂下眼眸,有些痛苦地咳嗆了兩聲,濃密的眼睫上立刻就沾上了一片水花。
萬分楚楚可憐的樣子。
那一瞬間遲衍腦子裡什麼都沒有想,她靜靜地走上前去,出手的動作卻如同遊龍一般迅猛淩厲。
僅一招壓肘别臂,遲弈便在劇痛下松開了手,并被遲衍狼狽地反剪單手壓在身下。
“你可真是……!”遲弈忿然作色,怒其不争,可在轉頭睨到她通紅的眼眶的一瞬還是心軟了。
跟一個和她性格如出一轍的人杠上,她又有什麼好說的呢。
她目光悠悠地落到那個在餐桌上驚懼得縮成一團的人影,心疼得無以複加,“姐姐……”
随着她的呼喚,趙金澤才像回過魂一般,僵硬的指節抽動了兩下,懷抱裡包着鮮紅玫瑰的包裝紙跟着發出簌簌響聲。
就像踩過秋天的落葉的聲音,也像踩過她倏然間枯萎的心。
趙金澤緩緩把花束放下,然後将她身上那件長款風衣脫了下來,動作輕柔地蓋到赤裸的遲妍的身上。
“妍妍,對不起,我來就是想和你說……”趙金澤咽了咽唾沫,十分艱難地才繼續開口道,“是、是我在美國先出軌了,是我先對不起你的,你這樣如果隻是想報複我……”
她的聲音裡已經帶着濃厚的鼻音,“你沒有錯,不要想太多。”
她最後溫柔地摸了摸遲妍的頭,像安慰一個犯了錯自責的孩子。
本來她想就這樣離開的,但在遲妍痛苦的啜泣聲裡,她忽然發現自己沒有辦法原諒那個人。
一向文雅溫和的人還是忍不住動了怒,頭一回打破自己原則地将拳頭揮向了毫無還手之力的人。
趙金澤是個文質書生,但并不文弱,她經年累月攀岩入海鍛煉出來的拳頭并不是程尹知招架得住的。
程尹知本來就瘦,剛入行做編劇的那幾年天天跟着劇組跑,不眠不休地改劇本,最後熬夜和精神焦慮雙重壓力下内分泌失調,整個人更瘦得不成人形。
她被趙金澤一拳打得眼前發黑,靠着牆緩緩滑落坐到地上,不知過了多少分鐘,才看得見自己眼前血湧如注。
她努力睜了睜眼,透過粘稠的血幕定定注視着遲妍,可後者從始至終都沒再給過她一個眼神的憐惜。
程尹知蓦然發覺這樣的報複很沒意思。
可明井然分明告訴她,這樣做會很有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