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同樣沒有小陸離的記憶,可她知道,過去那個自己一定把小陸離看得極重。那麼對他的遭遇就更不能坐視不管。
她飄到水立方的旁邊,對着下方的鐘離招招手:
“我說摩拉克斯,你真不過來看看嗎?小家夥長得和你真的很像呢!”
鐘離看着上面笑得一臉狡黠的歸終,不由得有些恍惚。
仿佛又回到多年前在歸離集的日子。
那個時候,她便也是這樣拉着他到處走街串巷,尋找各種或有趣的或無趣的東西。
破開層層的水流,兩人一路來到水立方的中心。
深水黑暗,鐘離忍不住給自己和歸終加了個盾。
他實在忍不了這死水給人的滑膩膩的觸感,總會讓他忍不住想起那些同樣滑膩膩的小海怪。
歸終愣了下,随即也想到摩拉克斯當年狼狽的經曆,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起來。
金色的護盾散發溫暖的光芒,靠着這光芒的指引,兩人終于看見這片空間裡究竟發生了什麼。
隻是當他們看清楚的時候,也不由得為這一幕而感到驚怒。
隻見幽深的水底,小孩蜷縮成一團,他的全身上下,幾乎沒有一塊好皮,手腳上下都被沉重的鐐铐束縛。
更嚴重的是,這裡面的水,對小孩的自愈能力似乎也有着壓制作用,在水的沖刷下,象征着生命之力的岩元素在不斷逸散。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看見這一幕仍然忍不住心生怒意。
魔神和仙人不受地脈影響,是以他們雖然知道夢之魔神一定對陸離施以懲罰,但沒想到夢之魔神的手段如此狠絕。
“堂堂一個魔神,光會使用這種下作手段,欺淩弱小,死得當真不冤。”
歸終冷聲道。
鐘離歎息一聲閉上眼睛,似乎不忍再看。
從某種程度上說,也是過去的那個他造成了小孩這般後果。
歸終小心翼翼湊過去,将手撫上小孩因痛苦而緊皺的眉頭。
手卻自他的額頭穿過,撲了個空。
歸終愣了一下,有些無奈地放下手。
她怎麼就忘了,這裡終究隻是舊日的虛影。
一切都是已經發生過的事實,即便是神,也無法更改過去的事情。
一片沉默的寂靜中,小孩忽然睜開了眼睛。
隻不過他看不到他們,好像也看不到周圍的一切。
無神的雙目顫動着,而後确認自己的現狀。
在摸到手腳的鎖鍊之後也沒有灰心,而是立馬在這龐大的水域中搜索。
因為水的特殊抑制,他無法使用元素力,隻能一寸寸的用鎖住的雙手去摸索。
直到時間一點一滴過去,将整個水域摸索過一遍之後也沒找到除了水之外的任何生物,他這才停了下來,躺在水中望着上方發呆。
他們不知道陸離在對方在自己的時空中等待了多久,也不知道對方在想什麼。
隻是當看到上空一束光透過來時他臉上如此欣喜的表情便知道,小孩是真的在無聲的黑暗中等待了很久很久。
他們看着小孩向着光亮爬去,又在最後一寸被拉回水底。
那原本如烈陽一般璀璨的眸子,被深水覆蓋,失去了最後一絲光亮,變成一片死寂的灰金。
給予希望之後又再次扼殺希望,多麼殘忍的手段。
歸終已經不忍地把頭轉了過去。
水中,失去一切希望的小陸離忽然瘋狂的掙紮起來。
望着發了瘋般自我攻擊的小陸離,鐘離終于忍不住出手,手中亮起金色的光芒。
遁玉陵下,大地忽然劇烈的震顫起來,帶着一縷縷金色的光芒向上升起。
這些光芒化作碎石在水立方的邊緣來回碰撞,激起一陣陣漣漪。
它們在試圖找到時間與空間的間隙,将遲來的歉意送往過去,為他撐起一小片自由的天空。
歸終意識到摩拉克斯想做什麼,她不可置信地扭頭看向他。
如此沖擊時空,他就不怕引來天理的窺視嗎?
鐘離隻是平靜地看了她一眼,沒有解釋什麼,但手中的光芒更盛了些。
歸終無奈的笑了笑,罷了,她怎麼就忘了,這個人年輕的時候就是這麼一副的臭脾氣。
正了正神,如星空一般的寬袖飛起,無數細沙彙聚遁玉陵,像以前無數次那樣,配合着摩拉克斯完成他想要做的事情。
終于,在千萬次碎石與細沙的撞擊之下,時間與空間的規則終于露出一絲微小的縫隙,一縷光芒在縫隙中艱難前進,接着便是第二縷、第三縷….
直到小陸離的身邊終于亮起了一層金色的護盾。
隻是當小陸離的手觸摸到護盾上的時候,兩人都不由得一震。
鐘離的眼睛微微瞪大了一點,然後又很快恢複了沉穩。
但愈加宏大的光芒和微微握緊的雙手昭示着他内心的不平靜。
歸終也張着嘴巴,一會兒看看摩拉克斯,一會兒看看小陸離。
他們都是從遠古年代走出來的魔神,經曆了漫長的歲月,在時間與空間的沖刷下,一切無處遁形,隻留下最純真的本質。
自然也就在這一刻知道那個孩子的真實身份。
畢竟,地脈的見證下,那來自血脈中的呼喚是做不得假的。
難以想象,在過去不知名的歲月裡,摩拉克斯竟然還有過一個孩子。
這個孩子還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受了許多苦,而他們對這一切,毫無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