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恕心不在焉地應聲,他知道沈聿卿不放心,可現在别說倆輪子的,八個輪子的他都不想玩。
他揣着價值過百萬的車鑰匙,胳膊肘夾着一百塊的玫瑰百合,打開車門往家走,卻被沈聿卿喊住了。
“花留下。”
蘇恕不解地轉過身子,一朵玫瑰十分應景地在風中抖了一下,他動作還算輕,把花往副駕上一扔:“想送你花的人那麼多,也不缺我這一個,不用這麼寶貝。”
遞花時,蘇恕無意似地碰了下沈聿的無名指,像是小貓輕輕地撓了一下。
沈聿卿沒在意,而蘇恕心裡在想,這裡好像缺了個戒指。
缺了個他買的戒指。
回家後,蘇恕直奔樓上的書房,眯着眼掃了裡面一眼,嘴角扯了一抹冷笑。
他要拆家。
書房一直都是沈聿卿辦公的專屬區域,但他進去,沈聿卿也不會說什麼。
他記得書房裡書架上放着周昭的遺物。
最上層的一個藍色盒子裡裝着周昭生前的筆記本、日記、獎狀等等,估計沈聿卿錢包裡那篇日記就是從日記本上撕的。
至于他為什麼知道得這麼詳細?
十八歲生日的那天,他發現自己喜歡沈聿卿時,在書房内意外看到這些東西。
而且,盒子裡面還有一對戒指。
他記得是在一個下午,周昭鑽進他的房間,手上帶着戒指,發愁地歎氣:“我媽知道以後會不會不同意啊?我該怎麼辦?我不想和他分開,死也不想。”
那時,蘇恕才十二歲,尚不懂什麼是情愛,他那會想的是什麼樣的人能讓明媚陽光的兄長喜歡成這樣?
如今看到沈聿卿後,蘇恕反而不覺得奇怪了。
盒子裡的雜物暴露在燈光下,裡面是泛黃的驗算紙、密密麻麻的錯題本、寫着周昭名字的獎狀。
蘇恕也說不清自己為什麼執着于這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可每一次想到這些,心裡就有一個嘲諷的聲音叫嚣着。
你看,沈聿卿是因為周昭才對你好的,沒有周昭,你在他心裡什麼都不是。
他想否認,但這些獨屬于周昭的東西狠狠地打了他的臉。
煙灰徐徐灑在窗台上,蘇恕小拇指勾着戒指在二十二層的窗外晃了幾下,他動了動手指,想的卻是如果戒指從這裡丢下去,找到的幾率大不大?
可是,如果他真的扔了,沈聿卿會難過吧。
“啧!”
嘴上叼着煙,升起的煙氣遮住了蘇恕眼底的情緒,隻能從略微粗魯的動作看出他情緒不佳。
他試着把戒指往自己手上戴,可是,一個戒指卡在骨節在無法動彈,一個戒指大到不能佩戴。
蘇恕沖着窗戶笑罵了一句:“賤不賤啊!”
藍色盒子回歸原位,而窗台上留着一小片的煙灰,像是小狗标記地盤留下味道一樣,明晃晃地告訴書房的主人——這裡有人來過。
*
下午六點,陵園内高高低低的樹影映在石闆路上,沈聿卿從守門人員那裡拿到了入園登記表,也從監控上發現了一個可疑的身影。
“隻有入口的攝像頭拍到了這個人。”墓地工作人員放大監控畫面說道。
監控畫面上是一個帶着口罩和帽子的運動裝男人,單從監控畫面上看不出男人的身高,隻能看到一個利落的背影。
沈聿卿在一旁沒說話,反而是趙蘭指着工作人員鼻子罵道:“你們是怎麼看墓地的?竟然放半三不四的人進去,這不是讓我兒子死後都不安生嗎?你們的上級領導是誰?我要投訴你們。”
工作人員抹了一下臉上的汗,瞄了一眼全程沒怎麼說話的沈聿卿,俯身解釋道:“我們從入園登記表查到了那個人,用得是趙鵬先生的身份證信息。”
趙鵬是趙蘭的大哥,常年在外地打工,根本不可能深夜來陵園看望已故的外甥。
身為妹妹的趙蘭當然知道趙鵬不可能過來,可親兒子墓碑被毀,她又無處撒氣,于是甩開蘇闳剛扶着她的手,對工作人員發火道:“還不是你們沒看好,那麼多保安連個墓碑都看不住,你們這一群人有什麼用?廢物!”
工作人員給了解決方案之餘,不斷向家屬道歉,他也是突然被喊來的。
原因是保安發現一個墓碑被人惡意潑了油漆,出了這麼大事,安撫家屬的情緒頗為不易,更何況……
據說,這塊墓地是一位不能惹的人物買的。
他偷偷看了眼後面那個長相冷淡、氣質不凡的男人,恨不得立刻找到潑油漆的歹人是誰,這不是太歲頭上動土嗎?
沈聿卿低垂着眼,面色有些沉重,等趙蘭說完以後,他點了點桌子上的入園表:“查一下那晚輪值的看門人,看他能不能提供更多的信息。”
看到工作人員連連點頭,他對趙蘭說:“趙女士不妨回想一下哪些人知道趙鵬的身份證信息,這有助于更快的找到破壞墓地的人。”
查人一時半會兒出不了結果,沈聿卿沒待多久就走了,去取車時,他察覺到腳步聲,開車門的手停了下來,而趙蘭快步走了上來。
“真是麻煩沈先生過來一趟,我家小昭幸虧有你這麼個朋友,你是不知道,我和闳剛剛到的時候,工作人員對我們愛搭不理的。”
趙蘭邊說話,邊觀察着沈聿卿的神色,她從别人知道這個年輕人身份不一般,他又是周昭的朋友,這個關系不用一下豈不是太虧了?
她嫁給蘇闳剛這個沒本事的男人,不能讓她腹中的孩子走蘇闳剛的老路,上次她看到蘇恕穿着打扮,一看就貴得要命。
要是能讓未出生的孩子和蘇恕一樣得到他的資助,那就再好不過了。
手搭在車門上,沈聿卿客氣地回應趙蘭的話。
“多虧你介紹的安胎醫院,我都不知道怎麼謝你,有空來家裡吃飯。”趙蘭尋思着找話題,一下子瞧見了副駕上的花,“這花真好看,送女朋友的?”
而沈聿卿的臉色倏地柔和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