牆上的螺旋漩渦像活物般蠕動着，黑霧從江的影子裡湧出，轉眼間便将那些不祥的漩渦吞噬殆盡。

江的目光跟随着黑霧吞噬漩渦的動作，最後看着它懶懶地打了個飽嗝，吐出一團黑霧。

“我不是跟你說過！不準再看那個東西！”桐繪近乎失态地按住少年單薄的肩膀。

霧獸被這一幕激怒，獠牙畢現地朝桐繪嘶吼，但沒有攻擊的傾向，隻是焦躁地在江腳邊打轉，像條護主的惡犬。

果然，五島桐繪在看到江垂眸的神情後，立馬紅着眼抱緊江，滿是愧疚地道歉：“對不起，江醬，姐姐錯了。”

“姐姐，你很累了。”江漆黑的瞳孔映出桐繪蒼白憔悴的面容。

看着少年異常安靜的身影和那昳麗的眉眼，桐繪幾乎要抑制不住地哭泣。

江長得太像那個人了——那個給黑渦鎮帶來噩夢的魔女。

*

五島桐繪從小就知道江醬能看到某種别人看不見的東西。

十七年前，一對雙生子降生在黑渦鎮。當護士拍打嬰兒腳底時，滿産房都回蕩着桐繪嘹亮的哭聲，而江卻安靜得讓醫生反複檢查他的生命體征。

“雙胞胎怎麼會差這麼多？”護士小聲嘀咕着，把江遞給母親時手臂明顯在發抖，“這孩子...不哭也不鬧，眼睛卻亮得吓人。”

母親抱着江的手臂在微微發抖，父親則面色沉寂地與醫生交談。

小桐繪稍微長大一點後，父親總是嚴肅地告誡她：“桐繪，以後不要帶弟弟出門。”

小桐繪雖然答應下來，卻還是在某一天違背了約定。那天陽光很好，她牽着弟弟稚嫩的小手走向公園，江穿着她親手挑選的藍色背帶褲，柔軟的黑發被風吹起，漂亮得像個洋娃娃。

桐繪以為乖巧可愛的江醬會受到其他小孩的喜愛，卻沒想到，迎接他們的是稚嫩的咒罵和惡意的推搡。

“怪胎來了！”一個紮着羊角辮的女孩尖叫着後退。男孩們抓起沙坑裡的沙子，一把撒了過來。風沙刺痛雙眼，桐繪委屈地紅了眼眶。

可她想到身後的江醬，又急忙轉頭想要安慰他，卻發現小團子江醬看都不看那些讨厭的小孩，他隻是擡頭望着蔚藍的天空，那雙眼眸清清粼粼，一點情緒都沒有。

更奇怪的是，那些撒向他們的沙子在半空中突然改變了軌迹，像是被什麼無形的東西擋住了。桐繪揉了揉眼睛，仿佛看到江的影子不正常地蠕動了一下，但陽光太刺眼，她不确定是不是錯覺。

小桐繪第一次感覺到弟弟很不一樣。

而之後的日子裡，小桐繪發現江醬總是将目光投向空無一人的地方，有時他會突然伸手，指尖在空中停頓，仿佛在撫摸什麼看不見的生物；有時他會突然說一些不明的話語，像是“别鬧”和“回來”。

桐繪終于确信弟弟能看見别人看不見的東西。

可她還是很喜歡江醬，喜歡牽着他稚嫩的小手，喜歡看他漂亮的眼睛，喜歡看他專注看書時垂下的睫毛，喜歡他在雨天安靜地坐在檐下，聽着不存在的聲音微微偏頭的模樣。

因為隻有在江身邊，她才能感受到完整——就像拼圖找到了缺失的另一半。

江醬雖然不常能出門，但是在家裡，爸爸媽媽和桐繪、小弟滿男都會照顧着江。母親會給江織厚厚的毛衣，盡管他的體溫從來都暖不起來；父親會帶江去神社祈福，雖然每次回來江身上的寒氣反而更重；滿男最喜歡擠進雙胞胎中間，把熱乎乎的小臉貼在江的胳膊上說：“哥哥好涼快，像抱着冰棍！”

那段日子雖然平淡，卻幸福得讓桐繪以為會永遠持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