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日,天氣悶沉得厲害,熱浪滾滾,讓人不想出門。
傍晚,沈修竹背着書包,走在回家的路上,他邊走邊想,回家要不要和微芸打個電話,問一問溫微笙什麼時候回來。
道路兩旁的綠意已不再那般生機盎然,多了幾抹紅黃的色彩,配上藏匿在其後的各種小店,顯得有些眼花缭亂。
行至一家飯店,視線微微偏移,他看到了熟悉的人。
女孩針織淺青色polo衫,配乳白色哈倫褲,臉上洋溢着止不住的開心。
她的身側有兩位成年人,一男一女,男人成熟卻不失幽默,逗得女人和女孩直笑,而二人皆是溫柔地注視着女孩。
“微芸。”沈修竹踏進店來,喊了女孩一聲。
溫微芸回過頭,目光有些疑惑,問,“是你在叫我嗎?”
沈修竹隐隐感覺不太對,點了點頭,微微蹙眉,“你這幾天還好嗎?溫微笙那家夥什麼時候能回來?要不你到我那去吧,剛好我和周姨也能照顧到你。”
“那個,不好意思,”溫微芸打斷道,“請問你是誰?”
呼吸停滞了一兩秒,在某個刹那,沈修竹明白了什麼,指腹捏着指骨,生疼,“……你哥哥呢?”
溫微芸更是迷惑,“我哥?我沒有哥哥啊。”
她轉過頭,問,“爸、媽,我有哥哥嗎?”
女人搖搖頭,目光關心地問沈修竹,“孩子,你是不是找錯人了?”
——“沈修竹,你會有一個美好光明的未來。”
——“我哥?我沒有哥哥啊。”
——“竹子……恰好碰到了,那就與你道下别。”
——“……你是不是找錯人了?”
沈修竹腦子一片空白,渾身手腳冰涼,他不知道他是怎樣道的歉,又是怎樣沖出了店門。
他拉下挂件,連摁五下。
……沒反應。
再摁,還是沒有任何反應。
意料之中,卻還是無所适從。
風鼓吹起他的衣服,路燈接連亮了起來,打下的光影交錯纏繞,沈修竹大喘着氣,不要命似的攔下一輛車,“去未來小區,麻煩快點!”
窗外的景色不斷流動,風從窗縫隙呼嘯而過,沈修竹臉色煞白,他焦急地望着車窗外,随時等着下車。
車剛停穩,他一路狂跑,心撲通狂跳。
他沖進家門,“蹬蹬蹬”地往樓上跑,迅速一拉抽屜,摸到了手機,拉到電話薄最上方的電話撥了出去。
“喂!溫微笙!!你在哪裡?”聽到接音,沈修竹喘着氣,連忙大聲問。
“你是誰?”電話對面是一個清脆的女聲。
“溫微笙呢……”
“你是不是打錯電話了?”
心仿佛墜入了冰谷底,沈修竹不死心,一個個挨着問了過去。
“喂,爸,你知道溫微笙去哪了嗎?”
“嘟嘟(一陣忙音)……”
“淩雲,你還記得溫微笙嗎?”
“那是誰啊,竹哥?我們身邊有這人嗎?”
“老祁,你記得溫微笙嗎?”
“不認識。”
“……”
無數個“不知道”彙聚成一個慘烈的真相,他坐靠着床側滑落,不願承認。
不對,不是這樣的。
不應該,是這樣的。
沈修竹桃花眸猩紅,唇被咬出了血。
他手背一抹,站起身來,翻找出身份證,帶了把雨傘,将書倒出來,然後背上書包,狂奔到最近的公交站,搭乘了上去。
列車上人來人往,狹小的空間裡,空氣愈發悶沉壓抑,天不知何時暗了下來,但依舊沒什麼風。
“各位旅客朋友們,春城到了,請拿好你們的行李……”
随着人群從火車站出來的時候,沈修竹擡頭看了眼夜空,眼底之處盡是黑暗,一絲風都沒用,還是悶。
已經深夜兩點多了,街道上車輛很少,他掃了輛共享單車,朝目的地騎過去。
春城,溫微笙說是他的舊家,是沒有錯的,于他而言,他是沒有故鄉的。
溫微笙的父母是一個孤兒院長大的,成年後脫離孤兒院,流轉在各個城市間,居無定所。
他們是在成家之後,才在春城定了居,所以這裡是他的家,曾經的家。
夜風冰涼,灌得他冷靜了下來,桃花眸銳利冰冷,像搭在弦上的利箭。
上一世,他曾來過這裡,第一次來是幫忙找溫微芸,而第二次……則是來處理溫微笙的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