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奶奶,這是常樂街新開的飯館,昨日剛開業。”
穿着富貴體面的男子滿臉讒笑回複說。
“哦?這麼多食客……”
女子轉過頭看向男子,拖長尾音,故作無辜姿态問道:“能賺許多銀錢吧?”
昨晚這姑奶奶突然來訪查賬就問了當日的賬況。
“昨日才開業就影響店裡的進賬了啊?”
男子低着頭正想着措辭,突然被纖纖玉手拍了兩下肩,整個人愣了一下,剛擡眼想繞話就看見了面紗下帶疤的臉龐。
霎時間打了個激靈,撲通一聲跪下說:“紅姐、紅姐,我下去就訓姑娘和哥兒,讓他們好好服侍、抓住客人的心。”
好像聽見了什麼世上最好笑的話,被稱作紅姐的女子陡然嗤笑一聲。
久不見回複,男子心中打鼓設想自己的慘狀。
“下去吧。”
紅姐看他這副慫樣兀自扣手,懶懶喝退。
“謝謝姑奶奶!謝謝姑奶奶!”磕了幾個響頭,男子爬起來腳步慌張地走出去。
躲在柱子後面講閑話的丫頭見樓裡管事的滿頭大汗、腳步慌張地從那間房裡出來,先是故作勤快模樣擦了擦柱子和欄杆,而後相視而笑小聲數落惡人自有惡人磨。
顧知溫吃得十分滿足,無法控制打了個飽嗝兒,剛打出口他一把捂住嘴,眼睛圓溜溜地瞥了眼錢叔,見錢叔臉色如常他才松了口氣。
紀談最後幾節台階大步走下,沖在一行人前面,“林掌櫃,結賬。”
“紀叔,您放心,這種事我們不會和您搶的。”
顧知溫悄摸地撫了撫鼓脹的腹部,吊兒郎當地笑說道。
紀談是他們那輩裡和顧知溫這群小輩玩得最好的,如果說錢錦是最受敬畏的,那紀談就是他們最喜歡一起耍的,時常揶揄幾句不算什麼逾矩。
話雖這麼說,可這是在錢錦面前,宋清條件反射撞了一下顧知溫的肩,反應過來的顧知溫唰的一下捂住嘴,故作無辜看向錢錦。
今日錢錦心情好,哼笑兩聲沒有多說什麼。
紀談拿過賬單、遞去銀錢,對正忙着撥弄算盤記賬的林輕頌說自己明日還來,麻煩留一間包房。
林輕頌應下,試探性看向紀談身後的衆人。
“我們明日還有要事,就不用預留房間了。”
“各位慢走。”
飯點過後,食客散去,大家收拾餐桌動作麻利但精神都有些萎蔫,在後廚忙碌的三人端着各式吃食出來看見的就是這副場面。
“明智,将這兩張桌子拼在一起,大家忙活完快來吃飯。”
衛柏話音落地,大家夥一瞬間容光煥發似的吭哧吭哧忙活。
“還在忙?”
林輕頌一手撥算盤一手記賬,時不時還清點一下進賬的銀錢,聞聲點頭。
頭也不擡,夫郎這是全身心投入工作了,衛柏心中好笑,倒是和自己從前琢磨菜品一樣一樣的,怕打擾夫郎但又想幫些什麼。
“有沒有什麼我能幫忙的?”
總算理清了——林輕頌揉了揉脖頸,呼了口氣,“從隔壁客棧搬了壇白酒,還沒給錢呢。”
衛柏一跨進大堂就看見那個酒壇了,估摸着得好幾兩銀子,“好,我去結賬,你趕緊上桌吃點飯。”
看林輕頌面色猶豫衛柏就知道他在想什麼,“我在後廚還怕我餓着?我挑着空閑時候墊了幾口,你和他們先吃。”
身負重望的張明智見兩位東家說完話才上前叫人吃飯。
“快去吧,要是沒有東家動筷,我看他們是都不肯動彈的。”
衛柏瞥了眼圍站在桌邊遲遲沒坐下的衆人,無奈說道。
“喲,衛老闆,稀客啊!”
沒有理會章懷文的揶揄,衛柏問清付過價錢後沒有急着回去,“冒昧問一下章掌櫃,順風客棧是從哪家酒坊拿貨的?”
衛柏皺着眉頭思索了好一番還是沒有絲毫頭緒,“在下确實不知,還望章兄明示。”
這倒是奇怪了,東家還交代自己多照顧一間飯館呢,雖說自己本來就欲與衛柏交好。
章懷文兀自嘟囔完才解釋自己的東家如何有手段有能力。
聽過章懷文對沈常樂的介紹,衛柏恍然大悟,“想來昨日錢老闆他們等的人就是沈公子了。”
陡然想起這條街名為“常樂街”,衛柏一時膛目結舌,“這條街不會也是沈家的吧?”
這可是他曾經的夢想啊——擁有一條街,隻管收租就行。
話畢,章懷文捧腹,“沒你想的那般誇張。”
從櫃台後走出來,章懷文引着衛柏看向通城河,指着那座石拱橋說:“看見了那座橋了麼?”
見衛柏滿臉不知所雲,章懷文也沒有故作高深地釣他胃口。
“這座橋就是沈夫人娘家和夫家共同出錢财翻修的,那時候啊正是大啟南方鬧洪澇的時候,周邊好些縣城都淹水了,因此現在青禾縣好些外來的人口。”
“青禾縣啊——人傑地靈,除了這座連通兩片城域的老橋被沖垮了,沒有一人傷亡或是流離失所,可洪澇到底是洪澇,收成和運貨都難,官府的錢都拿去赈災了,當時沈江兩家站出來可以說得上是壯舉了!”
“難不成是先有常樂街的名号?”衛柏聽到此處猜想說。
章懷文高深莫測一笑,“别着急啊。”
“巧就巧在這石拱橋竣工時沈夫人早産了,當時都說這是好寓意,什麼青禾縣的老爺治理有方,沈公子着急來人間看熱鬧。百姓高興,官老爺也高興,因此就賜名常樂,連帶着這條街也改名了。”
說完章懷文自持等着衛柏誇耀,比如誇官府和富商作為,又比如誇自己有說書先生的風範。
誰曾想衛柏隻是颔首表示自己清楚了。
章懷文啞然,将沈公子交代的話轉遞給衛柏。
“沈公子說他和錢老闆、閻大人他們都是舊相識,你與他們相熟,就當送你個人情,無論數量和種類,按照酒坊給我們本家的價格來。”
當地富庶人家遞出橄榄枝衛柏又怎會不接,當即應承下來。